馬車里一片漆黑,半點光都不透。
像一方棺材。
可吱嘎一聲,天光乍泄,驀地照亮了整個馬車,刺地肖恩睜不開眼。
肖恩卻迎著光直直地看過去,在滿目刺痛中看到了那個女娃。
她提著食盒,拿著濕帕子:“今兒,我給您送飯?!?/p>
肖恩下意識警惕,卻沒拒絕。
他像是個不言不語也不動作的啞巴,任由南枝用濕帕子替他擦了手,打開食盒取出幾道帶著熱氣的飯食。
甚至,還有一小壺酒。
“前輩若想擦拭一下身體,我可去換個人來幫忙?!?/p>
南枝說著,把烏黑的帕子包好。
“你說話的口音,倒不像京都本地人。”
肖恩這些年很少開口說話,聲音嘶啞,吐字緩慢:“像是沿海之地……儋州?”
南枝當(dāng)真有些驚訝,這個老爺爺還是個活地圖!還是聽得懂語音的!
“看來前輩早年也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竟然記得住儋州的口音。不錯,我雖然是京中出身,卻在儋州長大?!?/p>
肖恩慢條斯理地吃著飯:“既然是京中出身,又為何在儋州長大?觀你如今的官級,應(yīng)該出身顯赫世家才是。”
“我家里可不算顯赫,生父只是個七品修撰?!?/p>
南枝取出兩只酒杯,都滿了酒,將其中一只遞給肖恩,自己拿起另一杯酒抿了口:
“我生父是個人盡皆知的畜生,弒殺親父,栽贓親女。我被他找來的天師栽贓為赤腳惡鬼,趕去了儋州生活。
后來,我上京投奔了長公主,這才一路飛升,變成了大理寺少卿。”
肖恩握著酒杯,心頭難言酸澀,仰頭一口把酒喝掉,胸腔都被辣得生疼:
“那你口中的生父,可不像能生出你這樣出息的孩子?!?/p>
“前輩也這么覺得?”
南枝眉飛色舞:“我外祖父還有些名頭呢,他是當(dāng)年的南慶大儒阮明丘,我或許是隔代遺傳了他的基因,讀書也頂厲害呢!”
話落,肖恩卻連酒杯都拿不住了。
他定定地注視著南枝,借著馬車外透進來的光,一寸寸描摹她的五官眉眼。
說來真巧,他那畜生一樣的生父,他再也不想提及的莊家,也是以讀書出名。他血緣上的哥哥,也是個了不得的大儒。
阮明丘和他哥哥,當(dāng)年關(guān)系也不錯。
這女娃的讀書天分,到底是遺傳了阮明丘——
還是他哥哥,莊墨韓?
肖恩又被瞬間拉扯進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想。
當(dāng)年,陳萍萍和費介毒殺了他的兒子和兒媳,但他兒子在外還有個相好的青樓女子,那青樓女子早有身孕,被養(yǎng)在外頭。
陳萍萍連這個孩子也不放過,也抓來威脅他。
陳萍萍說,那是個男孩。
還字里行間,一點點透露出那孩子在儋州海邊生活的消息。
可如果,陳萍萍從一開始就在騙他,以為他更在意男孩的血脈傳承,所以騙他,他有了個孫子,可其實,他有的是個孫女!
孫女……
讓他以為是孫子,實則讓他永遠認不出自己真正的血脈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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