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在驚訝中停下了動作,靜靜地等著慶帝下一步的指令。
置身之外的太子和李承澤驀然回頭,神色莫名地盯著堂上矗立的女官,這一瞬,似乎看到了教他們反抗父權(quán)的老師,開始了一場真正酣暢淋漓的實戰(zhàn)。
對面站著的,是世上最強大的君父。
陳萍萍也望著這個小姑娘,可真是個勇敢的小姑娘。
某種程度上,她和賴名成都比他更孤勇,他們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前面,字字句句質(zhì)問那個人。
范建……
范建倒也想感慨兩句來著,可一扭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和那莊家姑娘反目成仇的討債鬼范閑,正雙目燦然地盯著人家姑娘猛瞧,就差站到一處去了。
他趁著沒人注意,趕緊扯了范閑一把:“還不回神!”
范閑垂頭斂眉,重新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你摻和什么……”
賴名成扯了扯南枝的衣袖,想把這孩子拉回去。
慶帝卻已經(jīng)開口:“你也要參朕,好,你倒是說說,你要參朕什么?”
一封書寫整理好后只待時機的奏折,終于得以展露人前。
南枝將奏折舉到面前,一字一句也早在心中琢磨過許多次:
“十六年前,微臣外公前翰林院大學士阮明丘,蒙冤下獄,滿門抄斬,全系小人暗害,陛下偏聽偏信,致使我阮家上下一百三十七條性命枉死!
一代文豪大儒,蒙受不白之冤一十六年,時至今日,仍有罵聲不斷,我阮家上下死不瞑目!”
慶帝眼底暗光涌動,無比陰沉。
他從未想到,竟是為了一樁十六年前早已板上釘釘?shù)呐f事!
“你的意思是,朕,是害死阮家的罪魁禍首?”
南枝沒答,只把奏折往上一呈:“證據(jù)在此,我父莊仕洋乃裴黨義子,得裴大福之令,莊仕洋不僅毒殺自己的生父莊撼良,還篡改其師阮明丘所書祭文。
他們不惜用詛咒先帝的惡毒之法,也要陷害我外公于不易,致阮家滿門抄斬。此惡行,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實乃畜生不如?!?/p>
莊仕洋此前在祠堂上所書血書,皆在證據(jù)中。
南枝甚至沒等到遞給慶帝,直接抖開,在滿朝文武面前展示了一番,引得眾人疾呼。
可十六年前,誰都知道,裴大福乃慶帝的心腹。
裴大福萬萬沒膽做下這樣的事情,陷害當朝大儒。阮明丘和裴大福并無利益沖突,而那時,與阮明丘勢如水火的恰恰就是慶帝。
幾個老臣恍惚想起當年之事:“那時阮大儒帶頭請求重查黑騎屠殺京城世家之事,與陛——與監(jiān)查院,關(guān)系鬧得僵啊?!?/p>
他們到底沒敢說陛下之名。
篡改先帝的祭文來栽贓阮大儒,這樣的手段實在太過下作。若是慶帝指使,更有不孝之過。
于是,他們改了口風:
“這裴大福是禍害啊,該死?!?/p>
“這監(jiān)查院也造了不少殺孽啊,正如賴御史所說,監(jiān)查院該參啊?!?/p>
時至今日,朝中仍舊不乏阮明丘的弟子。
他們有些在阮明丘的弟子冊上,有些甚至未上弟子名冊,卻也有過弟子之實。
他們?nèi)颊境鰜?,將那些沖入朝堂的禁衛(wèi)擋在身后,用文臣瘦弱的身板,擋在刀槍之前。
“臣請陛下重查當年阮明丘謀逆之案!”
“臣附議!”
“臣也附議!”
“附議。”
“附議!”
漸漸的,就連那些初出茅廬的女官也站出來。
還有和南枝私交不錯的朝官,大理寺的、禮部的、京兆府的。
站在南枝身后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慶帝恍惚回到了當年,阮明丘站出來反對他的時候。
滿朝文武盡皆附和,同仇敵愾地和他這個皇帝對抗,好似他不是他們的君主。
阮明丘,才是他們的精神領(lǐng)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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