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把燈熄了，趕快睡覺。”
刻晴打著手電筒，輕巧的步伐又因為專門換了雙軟底的運動鞋，但腳步聲依然是安靜的體育館里唯一嘈雜的存在。在體育館如同曬黃豆一樣整齊排列著的被褥下，一個個學生的小腦袋，雙手老老實實搭在外面，整齊劃一像工廠統(tǒng)一生產(chǎn)的商品?？糖缪惨暳艘蝗缶o繃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輕快地從體育館門離開了。
隨著關(guān)門的聲音，一陣短暫的寂靜，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辨。
三、二、一。
即將入睡的迪盧克突然被人拍醒，逐漸適應黑暗的視線中勉強可以看到兩三個女生的輪廓，似乎是有些害羞，相互對視一陣才有一個怯生生地問道?！澳莻€……迪盧克同學要參加我們的‘百物語’活動嗎，就是講鬼故事的。”
“……”
此時迪盧克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準確來說他想不明白為什么這種活動會找到他。他張了張嘴，下意識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一只手突然攀上他的肩膀。
“當然了，另外也帶我一個怎么樣？”
迪盧克甚至沒有機會插話，那個女生便迅速且愉快地接上了對方的話。
“好呀，本來我們也要叫凱亞同學一起來的，你們都能參加真是太好了?！?/p>
所以說，我的意見就完全沒有價值了。夾在中間的迪盧克無法想象自己此時的表情。
“怎么了，垮起個小貓批臉?！?/p>
凱亞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掐了掐迪盧克的臉頰，然后意料之內(nèi)被迪盧克扭住手腕，黑暗中一聲清脆的咔嚓聲，以及凱亞暗中的噓聲。
“你下手真狠……”
“我沒使勁，聲音大單純是你骨質(zhì)太差?！?/p>
迪盧克和凱亞半推半搡著跟著那群人鉆進體育館旁邊的器材室，在一盞點亮的小臺燈旁邊圍坐著其他幾個人，旁邊擺著零食和飲料。凱亞在人群中認出達達利亞，打了聲招呼后拉著迪盧克在他旁邊坐下。
“聽說過稻妻的百物語嗎？”
剛從達達利亞手里接過一包什錦果凍，凱亞從里面抓了一把將剩下的塞給迪盧克。
“聽過一點。”迪盧克輕輕翻動袋子，不知道為什么葡萄味的果凍一個也找不到了，“一口氣講完一百個鬼故事會有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不過這種事都是假的，沒什么可信的?！?/p>
他一邊說著，突然看向凱亞的手。
“你是怎么做到一把將所有葡萄味果凍全順走的？”
“哈哈，被發(fā)現(xiàn)了。”
迪盧克屬于行動派，尤其是面對凱亞這種他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的人。趁著對方一個愣神迪盧克一個標準的擒拿動作鎖住凱亞的雙手，后者卻一個重心不穩(wěn)向后仰去，隨著小臺燈被翻倒的聲音，其他目光齊刷刷看向倒地的兩人。
凱亞：……
迪盧克：……
按理來說現(xiàn)在迪盧克只有從凱亞身上起來兩人才有機會化解眼前的尷尬，但燈光下凱亞的眼罩掉了下來，被那雙銀藍色眼眸注視著的迪盧克腦子一瞬間如宕機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直到凱亞騰出手重新把眼罩系好，然后拍了拍迪盧克的肩膀。
“你打算維持這個姿勢多久？”
迪盧克如夢初醒，觸電似的從凱亞身上起來。一旁達達利亞及時給兩人圓場，總算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小插曲轉(zhuǎn)移到正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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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辭職的我在收拾家的時候無意找到了曾經(jīng)和公司幾個朋友一天晚上寫的東西，一時興起給其中一個因為事故雙腿殘疾的朋友打了電話。打完電話，我便癱坐在地上。】
?
“這是鬼故事？”
“你們不知道嗎？”達達利亞壓低聲音，“好像是怕什么大家參與度不夠，所以這次的故事是以海龜湯的方式演繹的。”
“海龜湯是什么？”
這次回答迪盧克的是凱亞。
“老爺爺，您家還是2G網(wǎng)嗎?！?/p>
好吧不是什么正經(jīng)回答，奢望凱亞給出什么正經(jīng)回答迪盧克覺得自己肯定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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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盧克深吸一口氣，無論凱亞背著他在他身上搞什么幺蛾子他也絕對不會生氣了。
隨著時間推進迪盧克也逐漸了解他們口中的“海龜湯”大概是什么，其他人提問由出題者回答是否，最后推理出故事的全部內(nèi)容。
適合多人、稍微有些費腦、但如果找不到思路就會覺得很無聊。
迪盧克不是擅長開腦洞的類型，出題人給出的故事過于單薄他暫時找不到切入的角度。全程他默不作響吃了半包果凍，喝了兩罐飲料，圍坐在一起的八、九個人也僅僅推理出很少的線索：
【朋友們在“我”辭職后都出了事故?！?/p>
【朋友曾經(jīng)許愿不用工作也有錢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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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個游戲一直這么玩下去，根本講不夠一百個故事吧。”
就在達達利亞忍不住一句吐槽，突然從他身后傳來不屬于這個圈子、其他人的聲音。
“既然是鬼故事，大概是他們許了什么不該許的心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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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表示他真的只是暗中湊過來，然后給自己迷惘的學生指明一條思路?？粗矍皣梢粓F、姿勢像小學生一樣端正的學生們在自己說話的一瞬間如同被核彈襲擊直接炸開了鍋，無論男生女生都下意識抱縮成一團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其中最夸張的一個像青蛙一樣后空翻跳起來，一腳踢到身后的籃球，結(jié)結(jié)實實摔了個狗啃泥。
“以前刻晴和我提起過，總覺得班里早戀的人有很多?！?/p>
鐘離草草打量了一番雖然不再尖叫、但仍然驚魂未定的學生，
“我覺得她多慮了。一個趁著機會不去抱女生而是抱男生的男生，怎么也不會早戀吧?！?/p>
鐘離老師，這個玩笑開得太傷人了。
達達利亞這句吐槽正尋思當講不當講，然而鐘離還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在大腦宕機兩秒后親愛的達達鴨同學才意識到：鐘離的那番話竟然是縝密思考后很認真地說出來的。
這么一想感覺更傷人了。
達達利亞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鐘離坐下，后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
“你們不介意我嗎？”
“老師又不會趕我們回去睡覺對吧?！边_達利亞一笑，露出標志性的小虎牙，“一起玩嘛，人多才有意思。”
于是鐘離半推半就地將自己一米八以上的大高個擠進小小的包圍圈，相比起垮起一張小貓批臉的迪盧克鐘離只是單純的懵逼，身邊的達達利亞身上有一股恰到好處的奶香味，聞起來讓人有些困醺醺的。塞進手里的奶茶鐘離下意識想推辭，碰到瓶子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青年的體溫捂得暖烘烘。
“捂了好久了，我都沒舍得喝?！?/p>
倘若說這句話的是別的人鐘離就推辭了，可達達利亞那雙濕漉漉的藍眼睛滿懷期待地看向鐘離，話到了嘴邊難以拒絕。
“謝謝?！?/p>
達達利亞成功得到鐘離老師的摸頭獎勵，幸福之中飄起粉紅色的小花花。喝著檸檬茶的凱亞暗戳戳看了一眼，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蹭到迪盧克邊上。
“迪盧克?！?/p>
“嗯？”
“摸我頭?！?/p>
“滾?！?/p>
凱亞覺得沒愛了，此時的迪盧克似乎已經(jīng)脫離了最開始幾乎睡著的樣子，甚至單手托著下巴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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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辭職的我在收拾家的時候無意找到了曾經(jīng)和公司幾個朋友一天晚上寫的東西，那天晚上我和朋友們寫下自己的心愿，雖然是很離譜甚至是白日做夢的心愿但還是很有趣。于是我一時興起給其中一個因為事故雙腿殘疾的朋友打了電話，他半開玩笑半凄涼地說那晚他許愿不用上班也有工資，結(jié)果因為事故現(xiàn)在靠救濟金度日，竟然真的實現(xiàn)了心愿。打完電話，我便癱坐在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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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唯一差的就是主人公為什么癱坐在地上?！?/p>
鐘離自從坐下就再也沒有開過口，吸管在嘴里嘬了半天，實際上瓶子早就空空如也。不知道一旁的達達利亞是不是不擅長熬夜，靠著鐘離的肩膀眼皮上下打架。體貼的老師也沒有點破，姑且讓放不下面子不愿意回去睡覺的學生靠著自己暗中打盹，即使黑暗中學生的嘴角不可自控都要翹到天上也沒有發(fā)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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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有想法嗎？”
被cue到的鐘離暗中被吸管戳了嘴。
“既然是講鬼故事……那就往靈異的方向想一想?！?/p>
【“我”是一個女生?！俊臼恰?/p>
【“我”希望賺很多錢?！俊静皇恰?/p>
【“我”希望一直漂亮?！俊臼恰?/p>
【“我”的心愿是可以一直漂亮?！俊臼且膊皇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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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達利亞頭一沉，突然醒了過來。他仍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用欽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方向。
“看不出來老師還挺擅長海龜湯游戲的?！?/p>
迪盧克不知道為什么凱亞說話的時候眼睛卻看著達達利亞，后者竟然相當受用地點了點頭。兩人之間詭異的交流方式令迪盧克背后一陣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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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的武人愛上了璃月的神明，即使他們付出了很多但至今沒有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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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面是凱亞給出的，異常簡潔相當無厘頭。所有人呆坐了半分鐘，后知后覺才意識到自己的任務似乎是要把這句話補充成一個故事。
“凱亞你真的不是來搗亂的？”
“怎么會，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回想起來的?！?/p>
“你確定是回想不是瞎想？”
或許迪盧克和凱亞這兩個人是不能隨意放在一起的，放在一起立刻就會變成相聲現(xiàn)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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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覺得這故事挺有意思的?！?/p>
出乎意料，之前幾乎全程沒怎么加入游戲的達達利亞突然插入話題。他托著腮，彎著眉眼，鐘離卻覺得他身上的感覺不太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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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最后留在了璃月？】【是也不是】
【神明變成了凡人？】【是也不是】
【武人變成了非人的存在？】【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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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一半迪盧克越發(fā)覺得不對勁，一抬頭發(fā)現(xiàn)鐘離突然拽住達達利亞的手臂，對方因為吃痛皺起的眉頭暗示這個表面溫文爾雅的老師手上的力氣一點不小。
“你是不是故意整人家玩的？”迪盧克見縫插針揪住凱亞的耳朵。
“沒有啊，大概是達達利亞同學把我說的誤以為成別的什么故事了吧？”
凱亞攤開手一副無辜的樣子，抬起狐貍特有的漂亮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迪盧克，
“請問可以松手了嗎，怪疼的。”
凱亞這個人的話只能信一半。但相比起從他嘴里問出實話，迪盧克寧可再穿一次新娘嫁衣鉆到花轎里。
“你們之間是鬧什么誤會了？”
只可惜意識到這一點的只有迪盧克，注意到鐘離認真又迷惘看過來的眼神，迪盧克決定撕破平日里其他人對他謙和低調(diào)的印象標簽，在凱亞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領(lǐng)。
“這條作廢，我們先回去休息了?！?/p>
看著迪盧克輕車熟路把凱亞拖走的姿勢鐘離某天晚上的記憶突然喚醒，他甚至來不及勸迪盧克用更紳士一點的方式把凱亞帶走。他的袖口被人怯生生地扯了扯，個頭甚至比他還要高一點的達達利亞蜷縮著抱著膝蓋，有點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老師我沒想和同學鬧別扭的……”
“……嗯?！?/p>
鐘離不打算告訴達達利亞自己能看出來對方想掩飾什么。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對達達利亞來說被摸頭就是最好的安慰。鐘離寥寥幾句話將小插曲一筆帶過，其他人也順水推舟繼續(xù)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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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玩，我有點困了?！?/p>
看著離開的達達利亞鐘離只是抿了抿嘴沒有說話，等他掐著手表數(shù)了十分鐘，鐘離也找了借口離開了器材室。
達達利亞肯定沒睡。
鐘離無視了鉆進迪盧克被窩里的凱亞，直接從體育館大門走了出去。被驚動的達達利亞手里還捏著小石子，面前的小池塘里揚起一圈圈漣漪，連空中一輪圓月都變成玉環(huán)似的倒影。
“你之前想的那個故事，可以給我講講嗎？”
達達利亞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等鐘離提到之前發(fā)生的是他立刻炸了毛。
“老師我都道歉了，你怎么還揪著這件事不放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p>
鐘離有點哭笑不得：達達利亞是這么喜歡撒嬌的性格嗎，和他英氣的長相以及一米八多的大塊頭完全不搭調(diào)。
“其實是以前看到的故事罷了……對，是從冬妮婭的小說里看到的，畢竟妹妹也到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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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的武人愛上了璃月的神明，但武人的身份以及人與神的差異導致他無法永遠和神明在一起。武人渴望和神明相屬的執(zhí)念促使他尋求偏門的力量，成為了鬼神一般的存在。只是他沒有想到神明為了能和他在一起，放棄了神明的力量變成了人類。即使他們付出了很多但至今沒有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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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俗套的小說套路罷了?！?/p>
達達利亞撒開手，一小捧石子噼里啪啦悉數(shù)拋入水中。
“老師我困啦，晚安?！?/p>
鐘離站在原地看著達達利亞走向體育館，手已經(jīng)搭在大門的把手上。
“你的故事沒講完?！?/p>
達達利亞手上一僵，他回過頭去看鐘離，因為背對著月光他完全看不清鐘離臉上的表情。
“怎么了？”
“沒有?！?/p>
青年鉆進體育館大門的縫隙，關(guān)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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