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Kiss me like kiss fire.~
“她看起來乖得很,可以供你隨意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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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郁彌對時間沒有什么概念,只知道今兒個阿娘給自己簡單的過了個十五歲生日。
之前都是沒有的然而這次娘卻抱著我對我說生日快樂,讓我欣喜若驚。
可是娘沒有笑,因為她剛剛才哭過,哥哥躺在床上日益消瘦憔悴,我都要忘了他從前可是個翩翩兒郎,家里最厚實的家伙都在他身上蓋著卻也不見暖和,我只好當做沒看見阿娘的眼淚,用兩根手指扣住衣服上的破洞蹲在爐子邊上燒炭火。
炭火就要用完了,揪了幾把稻草代替著。
“小國,你可得快快好起來啊……”
望著火光,耳邊的聲音變得恍惚又遙遠,身后阿娘的身影也被拉扯得冗長沉重,郁彌搓搓自己臟兮兮的小手,對著火光學著那次富家大小姐的模樣許個生日愿望,讓哥哥快些好起來,阿娘不再落淚,家里能有錢給哥請郎中看病。
“彌子,過來洗把臉?!?/p>
阿娘認真擦干凈我的臉蛋,仔細打量一會兒。
“我們郁彌長大了。”
聽罷,我也扯起個笑容來,算是附和了阿娘。
她的眼睛深深的望著,上上下下打量個遍,似乎是要將我刻進腦海里,又或許是在這之前她都沒有好好看過她家姑娘的臉,阿娘的眼睛在昏暗的屋子里閃爍著,仿佛又要落淚了,而我不知所措,只有抱住她,這樣她的眼淚就是掉落在我身上而不是我眼前。
今天又是在老地方,還是端著小破碗跪在冰涼的地上哆哆嗦嗦的乞討,只是有一點不一樣,我穿了比往日干凈的衣裳還洗了把臉,不像平常那喪氣的模樣,按阿娘的話來說就是精神了,估計是因為我是壽星吧。
還不太一樣,我的背上插了個樹枝,而阿娘一個勁兒地叫我笑。
可是平時,她都是叫我哭的……
泥濘的道路上走著魚販、農(nóng)民和被牽著走的老牛,和我一樣的乞丐臟污不堪的趴在地上,看向這邊的眼里竟帶了絲憐憫,對街車里公子哥正使喚一老伯給他拿糕點,我輕輕咋舌想起了兩天沒吃飽飯的自己,有一個盲人拄著棍,棍上捆了個旗子上面寫的什么我不識字,他身后跑出一個賣報小童邊跑邊吆喝。
“號外號外,中央紅軍先頭部隊同紅四方面軍一部會合了……”
我這才回過味來,今年是民國二十四年。
有人路過我,就會被阿娘拽住。
“看看她,可乖了,脾性好模樣好,必定好生養(yǎng),求求你考慮一下吧?!?/p>
我懵懵懂懂,卻聽阿娘的話盡力乖巧地賣笑了起來,肚子空空的仍攪動不安著,讓我自以為靈動可愛的笑容變得僵硬。
卻鮮少有人為我駐足。
突然,阿娘扇了我一巴掌。
“你怎么就是不爭氣呢?”
火辣辣的疼痛開始蔓延,眼睛頓時霧蒙蒙的欲哭卻怕,只得讓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垂著雙眸抿起嘴唇,淚光沾濕了睫毛顯得純純可憐。
面前走來一個穿著整潔長袍的人,他踏散的是一溝死水,布鞋上微微沾上泥漬卻還是有條不紊地邁著步子走了過來,我下意識抬起頭,蹙起眉徒睜著眼睛打量他,他逆著光,刺眼,一滴淚自然的順著我的右臉頰滑下。
很多年以后,他描述起第一次見我的場景,用了兩個詞:泫然欲泣,我見猶憐。
他伸手輕輕用大拇指指腹拂去那滴淚,溫溫地開口:“真的要賣她嘛?”
“這位老爺,你行行好,她乖得很模樣好生養(yǎng),買回去指定服服帖帖的伺候您?!?/p>
“這么乖的孩子留著不好嗎?”
這人唇紅齒白,說話也溫文爾雅,眼睛像是秋天的湖泊漂著橙黃的落葉,夾雜著憂傷和悲憫,我有些想伸出手去抓住他,卻又恐弄臟了那整潔的長袍,不安地絞著手指,打心眼里渴望他能把自己帶走。
怕是在先生看透了我,柔情似水的雙眸溫和的注視著我,安慰般的微笑著,伸手抓了我不安又冰冷的手指放在溫暖的手心里。
阿娘依舊說著家里揭不開鍋的情況,哭訴著自己不得已怎么會賣小閨女,他只是聽著默默點頭。
原來阿娘是要賣我,也是我生來蠢笨,怎么就沒看出來阿娘今個兒總是躲我的目光,唯一一次久久打量我,眼里沒有喜悅只有離別。
“這次出來只是買書,沒有帶太多錢,可容我去取?!?/p>
我這才看到他夾在腋下的一捆書,上面印著的都是我不認識的字,他是有學問的人我開始打心底里仰慕,興許跟了他他會教我念書……
金碩珍回到房間匆匆放下書本,就趕緊去拿錢袋。
“成勉,你怎么這般著急,又拿錢做什么去?”
“外面一個媽媽要賣自家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我看著實在可憐,不然就買下她來,當個書童也好?!?/p>
不等那人再問,金碩珍又趕緊上了街。
卻沒有想到,那個位置早已空空如也,旁邊做買賣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唏噓。
“請問……剛才這里賣小閨女的那位阿嫂呢?”
“嚯,這人見了錢真是比見了命還重要,這不,剛剛那窯子的老媽媽上街挑人,就把那小可憐兒給選走了,你說說,那小閨女這輩子不就完了唄!”
金碩珍頓了頓,望著那個空位。
眼波似一攤死水只管黑白分明,背影在車水馬龍里如同格格不入的黑鴉雀。
輕輕搓搓自己左手大拇指,好像那女孩的眼淚還在,一點一點滲透,成了永遠的痛。
——the begin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