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尋常歌》

～Kiss me like kiss fire.～

“路比歲月長，心事更無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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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一夜過去，司林的喃喃細語詩歌再也沒有入耳過，她也被海上那股死亡風(fēng)刮倒了，終日咳疾不止，不能陪我入夢。

半夜睡不著，直至清晨才淺淺瞇瞪一會兒，再迷迷糊糊的醒來的時候，看見船夾微微滲透著雨水，趙月蘭頭風(fēng)發(fā)作靠在金碩珍的雙膝上閉目養(yǎng)神，他白皙修長的手里握著本發(fā)潮的書，另一只手舉著傘堪堪遮蔽著他們兩個人頭上的漏雨。

我微微愣了半晌，低頭把唐柯今瘦貓般死死扒著我的手移開，喘不上氣來。

從起來就感到胸悶氣短，總有不安的預(yù)感，直到金泰亨出現(xiàn)在我面前把我摟了個滿懷我才終于能呼出一口活氣來，他靠著我的耳朵吐著熱氣，繾綣旖旎，輕輕出聲安慰我正在顫抖的身軀：

“風(fēng)暴止息了，離岸不遠，馬上就可著陸了?！?/p>

我極力點頭，埋進他的懷里，席卷我們命的風(fēng)浪終于要平靜了。

可下午即將靠岸時，我卻瞧見有人往素日里司林姐姐養(yǎng)病住的房間里撒石灰，我站在原地怔熱扯住了丁老頭的衣角，含著淚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

“司林姐姐的房間怎么開始撒石灰了？”

他看著我淚眼婆娑的模樣嘆了口氣，拍拍我的頭語氣柔和下來輕聲說：“彌姑娘別哭了，我給你烤個芋頭?！?/p>

我雖親眼見過死去的人，可這回卻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最近的死亡，是昨日還與我最親近的人，我始終難以相信，在海上冰涼甲板的夜里擁抱著我的溫暖身體會變得和海風(fēng)一般刺骨的冷。

總有人留在了昨天。

·

金泰亨望著死氣沉沉的城一言不發(fā)，那雙沾滿星宿泉凜的眼睛溫?zé)嶂邼M淚水，南京炎熱的夏天并沒有過完高溫的上空便有了日機轟炸，我們一路往西南走終是躲不過國難的蔓延。

八月間的北平，九月份的南京。在此稍稍安頓不多時，卻已經(jīng)成了半座空城，金碩珍曾在這里的一所大學(xué)任職，原來他在戰(zhàn)爭開始前就受命來此上任，現(xiàn)在更是日日前去工作商量要事，他此刻不僅僅是為人師表，還是一整個學(xué)校精神上的統(tǒng)帥。

直到十月，這條路上的人家只剩下我們，還有一同坐船來的丁老頭和唐柯今，鄰居們都匆忙搬走，甚至沒來得及關(guān)閉門窗，木板玻璃在秋風(fēng)張狂中吱吱呀呀的沖撞著，街上飛揚著無人在意的破舊報紙是過去的日期，好像一切早已停滯不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空蕩蕩的威脅，在靜的不能再靜的午后任憑秋風(fēng)踩踏。

每天天亮后防空警報就嘶聲叫囂，金泰亨天天跟著金碩珍上街，趙師娘盡管身子不爽也日日寬慰著我和柯今小丫頭，丁老頭夜里卻是總也睡不下，搬著板凳坐在門口守著，我們大家互相壯膽。月光明亮的時候日機也來，警報的轟鳴聲就趕緊凄厲，我的臉貼著枕頭聽著紗窗被破裂的鐵鉤交錯著被秋風(fēng)搖曳凄哭殘喘個不停。飛機沉重地臨近貼地飛行，我的心臟也貼緊身軀共振個不停。

交雜喘息間窗戶掩映出爆裂的炸彈與天際的火光，我捂住睡在旁邊柯今小妹的耳朵，似乎看見了在船上時的光景，石灰滿天灑下，灑在金先生金行之日日前去走不完的石階上，灑在金魚池塘靜默無紋的水邊，灑在公園里空無一人憑風(fēng)自動的蹺蹺板上。死亡已然找上門，在我開滿星光燦爛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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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碩珍殫精竭慮的安排著中山中學(xué)的學(xué)生們南下撤離，從七月到十月中旬一直操勞著眼底怎也消不下去的烏青和慢慢爬上鬢角的點點白發(fā)，臨危受命實在是要承擔(dān)的比旁人更多些。

從北平來到南京逃難不過三個月，我又和他們被安排在第二批師生一同撤離。

當(dāng)夜火車里的場景不亞于那日碼頭的生離死別，人貼著人攀坐著連一寸空隙都沒有，竟然連車頂上也爬上了人，盡管還有理智的都喊著不可在上面待著有危險，卻是一個也不愿意下來。人人都對死亡戰(zhàn)爭怕極了，想著只要能上車離開就好。

丁老頭將唐柯今托付了我們，獨自留在這個幾乎算是空城的城市里，在四個月前它還是最為繁華熱鬧的大道，他說這是他難以割舍的故鄉(xiāng)，不愿麻煩學(xué)校帶上他一起，只求把柯今小丫頭帶上養(yǎng)大成人，他也是受人所托不想辜負。

臨走前丁老頭給我們一人烤了個芋頭，我握在手里暖烘烘的，柯今沒有像往常那樣開心的立馬吃，而是怔怔的望著火車外的老人，看著他蒼老的面容慈祥不已，突然扔掉了手里的芋頭，從車窗探出頭去：

“我跟你留下！我跟你留下！”

車外的老人連連擺手，車燈微微一掃，他也哭了，眼淚在皺紋里回轉(zhuǎn)，橫著流下。

我忽的想起來在船上，司林姐姐教我讀的古人文章，才明白何為‘涕淚橫流’……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