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解千憂,一醉解千愁。佳釀照花眠,金樽空對夜。
————醉留白
三界眾仙神皆知,上神月殊是這天底下最不求上進喜怒無常之神。她慵懶,所以對世事無動于衷,甚至于是漠然;她不知禮法,整日聚集狗友喝的酩酊大醉,殿中酒香綿延百里,使人憂,使人悲,使人醉;她喜怒無常,無故重傷地界一名上神,斷其舌挖其眼拔其仙骨,手段殘忍暴虐,另三界眾神無不震驚。
于是她被天君除去神籍,封印記憶打入凡間,飽受六道輪回之苦,千年后無論結局如何,都與天地兩界無關。
此令一出,引得眾仙神嘩然。酒神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閑散官職,且上神月殊在成神前也不過一介庸碌的修者,一無靠山二沒雄厚資產(chǎn)傍身三又不受天界那些大神關注,怎么能令天君如此網(wǎng)開一面。畢竟被重傷的那位地界上神乃是帝君義子,地位崇高。
外界的喧嘩傳不入寂靜風景秀麗的三生殿,這里依舊是一片繁盛的春日之景,大片的梨花開的分外爛漫,潔白若流云。
而那被稱為‘羅剎’‘女魔頭’‘夜叉’的上神正倚在軟榻上,血衣如楓,醉眼惺忪,提著酒壇的一只手垂落身側,另一手支著如玉般潔白的面容只有慵懶,好似無骨的貓兒瞇起眼睛,惹得對面人發(fā)笑。
“都大難臨頭了還是這般沒個正形,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開口的也是名女子,黑衣華服,奢侈而不華美,反而透露出凌然殺氣。一般有桃花眼的人多半嫵媚多姿,風情無限,或游戲人間如月殊這般懶散卻風采不凡,可在這名女子面上只有凌厲,甚至是凝結著極重的血海煞氣,令人生畏。
事實上這名女子是位將軍,統(tǒng)領天宮十萬天兵天將,因殺敵有功被天君賦予常勝將軍的稱號,被受三界敬仰。
“哎呀!大名鼎鼎的三界第一美女竟然會想著來探求小神的心思,真是令人受寵若驚萬分欣喜啊~”
月殊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六分懶散三分情意,星眸如香醇的美酒令人沉醉。然而黑衣女子看出了,那看似玩世不恭之人眼中的漠然,一如初見之時那個風姿翩翩,傲骨自成為世人口口相傳的酒仙子。
她予她一壺酒,祝她堪破心境神力大進,號令麾下將士大破叛軍擁立現(xiàn)任新天君.而她以恩相脅,卸去將軍一職換來她的微末生路。所行所想,皆在不言之中。她們是摯友更是知己,知己相逢,又何嘗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受寵若驚”黑衣女子冷下臉來,眉目間鋒銳如神兵利劍,直直刺的人遍體生寒,“你闖下大禍可有替我想過,又曾顧慮過我的想法。”
煞氣席卷著風暴,有如凝實的利箭,任誰看的這樣的目光多少會心驚,月殊卻不會,她見慣了這人發(fā)怒的樣子,在更久之前,她未成神時就見過對方提劍殺人的英姿,實在生不去半分畏懼。
“那夔征,你看他不順眼背地里教訓一頓也就罷了,實在不濟也可以叫玉華替你出氣,何須自己動手搞得三界皆知,鬧得如今這般地步!”夔征正是被挖眼斷舌拔骨的那位。
看吧,罵來罵去還不是又跑去給我解決麻煩了,這無法無天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誰慣出來的。月殊左耳進右耳出,渾然無趣的聽她‘管教’自己’臉上笑瞇瞇的不見一絲陰霾。那女子顯然知道她屢教不改的德性,也不生氣,說教夠了便拂袖離去冷然離去,走進來的白衣上神被她瞪得無辜。
“小月兒,璇璣仙子這是……”
“沒什么,”月殊歪著頭想了想,隨后笑了,“大抵是因為嫌你沒把我看好,害得我現(xiàn)在得下凡所以遷怒于你了,真是可愛?!?/p>
完全沒覺得哪里可愛。玉華默默抹去腦海里那道煞氣重重的身影,轉而一臉苦笑:“你就不能乖乖的待在你這園子里釀酒嗎,非要把天捅個窟窿出來???”
“那不是還沒塌嗎!”月殊丟掉手里空了的酒壇子,一條腿自然曲起,仰面朝天舒舒服服的枕著胳膊?!岸椅沂钦娴目茨侵换兹覆豁樠?!”
玉華仔細觀察她神情,自然發(fā)現(xiàn)她醉眼中若有若無的殺氣,不由得稱奇,“夔征雖然狂妄無禮,但行事謹慎,應該沒有得罪過你吧?”
月殊瞇起眼睛,伸手虛虛遮住過盛的日光,“行事謹慎?不過是欺軟怕硬!至于得罪嘛——”對玉華好奇的表情邪氣的勾起唇角“不告訴你~”
疑似被耍的玉華也沒生氣,只是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無可奈何的嘆著氣,換做往常肯定會被月殊調笑越來越像老頭子什么的,可現(xiàn)在只有沉寂。他們沒有提到不久后月殊被打入人界的事,彼此卻都心知肚明。
打破沉寂的是玉華仿若洞悉一切的悲憫,“不會后悔就好?!?/p>
月殊沉默著不出聲,陰影覆蓋下的眼眸內斂,看不出她此刻的神情,唯有勾起的唇角依舊如往常那般邪氣不羈。
“怎么可能”她從不會為做過的事情后悔,尤其那件事是因為……月殊放下手,星眸散漫道,“老人家可以回了,不要總想著在本大人這里騙酒喝?!?/p>
聽著某人無情的下驅逐令,玉華乘風離開,躺在軟榻上的月殊姿勢不變,花瓣墜在她潔白的額間,被風吹著擦過眼睫落在地上。
那席紅衣靜靜的臥在那里,如開的絢麗的美人睡?;ò晟蠚埩舻乃疂n那樣隱蔽,微不足道如塵埃。
滿園梨花依舊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