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霖#陸昱晟#劉奕君

張萬霖直到晚飯時分才回來，手里拿了好大一捧花，由十多束不同種類的鮮花扎在一起，獻寶般捧到你跟前。

你當然很喜歡，找來所有能找到的花瓶，盛滿水，一束束拆開，剪枝，插好，指揮著張萬霖放到家中各處。張萬霖看出你眉眼間的歡喜，當即決定以后要常常送花給你。

一支支全都插好放好，已是半個多時辰之后了。你指揮張萬霖將最后一束花擺好，便打算在客廳給他換藥。

“客廳太冷，脫衣服不方便?！弊蛱爝€是在臥室，怎么今天就改客廳了。張萬霖內(nèi)心在強烈抗議，又拿不準你的心思。

“大夫可以在客廳換，怎么現(xiàn)在就不行了！”張萬霖不敢再啰嗦，乖乖坐好，伸胳膊給你。

你如以往一般溫柔、細心，抹完藥后，看著可怖的傷口，還輕輕用嘴吹了吹。張萬霖稍微放心了些。

上完藥，你便徑直回自己房間關(guān)了門。張萬霖跟在身后，被你關(guān)在了門外，想推門進去，又怕你惱，只能趴在門上聽墻角。浴室傳來水聲，原來是在洗澡。月兒這么害羞，不讓我進去也是正常。張萬霖自我寬慰著。

你洗完澡吹干頭發(fā)便沒了動靜，張萬霖正斟酌著是依他的脾氣直接推門進去，還是見外地敲兩下門時，門從里面打開了。

“二哥，你站在這干嘛？”

“啊，沒干嘛？儂要干什么去?。俊睆埲f霖覺得自己笑得有些心虛和諂媚。

“我想去書房寫封信。二哥你快點睡吧?！蹦闼宋也鸥宜?。后面這句心里話你當然沒有說出口。

張萬霖決定先去速速地洗個澡，一切準備就緒，再來等你。

等他洗完澡，你已回了房間，關(guān)了門。張萬霖從門縫里看見，燈還亮著?！霸聝海瑑z睡了嗎？”

你忙熄燈裝睡。張萬霖卻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可以進來嗎？”沒等你回答，忙接道：“不說話，我就進來啦?！?/p>

你繼續(xù)閉眼裝鴕鳥。張萬霖走到你床前，蹲下身，盯著你，半晌，幽幽地說道：“儂是不是后悔了？”

你緩緩睜開眼，直視張萬霖，他微蹙著眉，你從他眼中似乎看到了一絲——恐懼。你忙拼命搖頭，“二哥，我沒有后悔?！?/p>

張萬霖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那儂為什么躲著我？”不待你回答，“無論是什么原因，先聽我說。”張萬霖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不由分說地戴到你的右手上?！俺踉?，儂嫁給我好不好？”語氣里是小心翼翼地祈求。

你不敢看張萬霖的眼睛，只盯著手上的戒指。

“雖然那次儂選了珍珠，但是我偷偷問過翠芝，儂其實喜歡紅寶石，只是怕張揚?！睆埲f霖將你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我張萬霖的女人，從今往后，只有初月一個。儂不需要再小心翼翼，全都由著儂的性子來。嬉笑怒罵全隨儂心，撒潑打滾我也甘之如飴。”

你強忍淚意，“你才撒潑打滾呢！”

“是是。撒潑打滾的是我。死皮賴臉的也是我。要不然怎么能把儂拐到手呢？”

你被他逗得破涕而笑，坐起身，摟住張萬霖脖子。“二哥，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墒俏也荒艽饝?yīng)你?！?/p>

張萬霖聞言愣住了，扳過你的身子，聽你繼續(xù)說道：“我余家家規(guī)，女子不得自甘墮落，與人為妾?！?/p>

張萬霖急道：“不不，不是做妾。之前的事我都處理干凈了。我是要娶儂為妻?！?/p>

“我知道。族中宗老古板迂腐，休妻再娶在他們眼里與做妾恐怕也沒什么分別。”

“現(xiàn)在都是民國了。婚嫁自由！我可以去保定說服他們同意。說服不了就用別的辦法。誰也不能阻止我娶儂?！睆埲f霖的后半句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口。

“可是，還有一條：宗族之中，無論男女，不得沾染煙土，否則，逐出族譜。”

“我雖然管著公司煙土生意，但腦子還沒瓦特，我自己從來不碰大煙的?！睆埲f霖辯解道。

“販煙不是更嚴重嗎？”你苦笑一下。

“自那日答應(yīng)儂后，我便沒再碰過煙土，鋪子雖還沒關(guān)，也都是師爺在打點。其實我不覺得販煙有什么錯，我不賣，那些煙鬼犯了煙癮，沒有煙抽，明天就死了。況且，我不做，別人也會做，煙土利大，誰會跟錢過不去?！睆埲f霖接著說道，“還有那些共產(chǎn)黨，天天嚷嚷著：鴉片不除，國將不強。國強不強跟鴉片有多大關(guān)系？跟他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洋人沒來之前，國強了嗎？那些窮鬼的日子還不是一樣。這個社會一直是弱肉強食，弱者注定要被人踩在腳下。”

你知張萬霖年少經(jīng)歷顛沛流離、世態(tài)炎涼，數(shù)十年秉持著自己的一套信念才活到今天，一時間難以改變，只能循循善誘?！拔腋赣H年輕時曾參加過甲午海戰(zhàn)，李鴻章苦心經(jīng)驗十數(shù)年的北洋水師，一夜間全軍覆沒。父親深恨清政府懦弱無能，更恨洋人賣給我們鴉片，荼毒國人。二哥，永鑫公司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你跟大哥、三哥已不是簡單的商人。許多決策都跟政治時局息息相關(guān)，也常身不由己。這些我都懂。你們要選哪邊站隊，不過是政治選擇，我也不在乎。但只有一點，當以民族利益為先，不能做漢奸走狗，不能再碰鴉片。你若做不到，我們便還回到從前，你做我的好二哥，可好？”

張萬霖看著你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知道他的回答關(guān)系你們二人的未來，如何敢不應(yīng)?！拔掖饝?yīng)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