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碎影溢漫在教室之間，點點微芒如潛游在清澈見底的溪流里的鯉魚，緩行急游，捉摸不透的行動軌跡，如是那輕快卻不明媚的青春碎步，凡已過往，皆為片影，回憶是浮光之掠。我想我能看到那些魚的游動與姿態(tài)，它們是我們，被光攪搗的陰影是幻想的河流，在現(xiàn)實空氣中泛起的漣漪，或是疲憊或是堅定不移，它們在游動、在潛伏，向上或向下，迥乎不同的殊途同歸，我也能用目光去捕捉她的身影。

在草稿紙上匆匆寫下一行不明所以的公式，又隨手地劃去，未干的墨跡在光下流露出柔和的光澤，那一行一句的字句好似是一行奮斗的詩抄，但其實無所謂虛度，因為只有自己才足以道盡自己的一生。在提筆的一頃剎，鈴聲無知無覺地回蕩，渲染出久違的歡快，但在這一次時刻下，也淡淡抹上了一層憂哀的光暈。

旁邊的于緲嘆息了一句

于緲告別的時候了呢……

龐姈不是還有考試嗎？

龐姈頭也不抬，收拾整理著桌上的書本。

于緲那種時候，又怎么會有人能真正地作別呢？

說完，他背起了書包，唱歌般的哼道

于緲好好告別，說聲再見。

龐姈把書本塞進(jìn)書包，拉上拉鏈，抬頭瞥了一眼在空氣中游動的魚，不知何時就散了，轉(zhuǎn)眼間便向著四面八方各奔東西，于緲回頭，給了龐姈一個溫暖的微笑。

于緲吶，再見了，龐姈

龐姈嗯，有緣再見。

龐姈看見他的身影與夕陽背離。

在走廊看向鏡頭，總能看到燦爛的光伴著植帶的枝繁葉茂，將空氣染得晴朗盛大，龐姈微微地呼出一口氣，對著佇立在小徑之中的教學(xué)樓自言自語地說。

龐姈有些事還是忘不了呢……

/一、

龐姈趴在桌上，四周都有充沛的倦意奪走她可以吸入的氧氣，使她不禁覺得呼吸困難，又沒有因為窒息而死去，就好像上帝給你開了一個自以為幽默的玩笑。咽喉張揚著負(fù)荷的撕裂痛感，在五臟六腑中燃燒著，在清風(fēng)中依然猖獗的火海，心臟的雜亂無序地搏動，讓龐姈感到焦躁不安，可是龐姈也明白她永遠(yuǎn)也無法解除這種枷鎖。

黑板上張牙舞爪、耀武揚威，卻又不是美觀的板書，以及老師喋喋不休地述說的字符，讓龐姈仿佛置身于除了本無意義的符號海洋以外空無一人的島嶼，那一連串微小到無法感觸的唾沫仿佛凝聚成唾棄，讓她心生厭煩而更加躁郁。

于緲依然固執(zhí)地握著筆，如果不是額上蒙著的細(xì)汗向龐姈表述分秒前的劇烈運動，龐姈甚至?xí)詾樗?jīng)歷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與幻覺，我心中不由得更加郁悶，踢了一下于緲的腳，于緲并沒有因為猛然間的疼痛而擰眉皺臉，清秀的臉上只是有一絲委屈的波瀾劃過，毫不奏效的施壓的暴力行為讓龐姈蹙眉。

龐姈（我也不知道為何我要這么做，將負(fù)面情緒渲染在一個毫不相干的無辜者身上，而他從未反抗，只是沉默以對，可那種順從的態(tài)度只會迎來變本加厲的欺負(fù)，沉默與拳腳交加，就像是我和他唯一的溝通方式。）

只有源源不斷的電燈的亮光驅(qū)逐了黑暗，那些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教室里的魚依然游動著，只是在人造光源下顯得迷茫而不安，魚尾掀起的水花漾成迷蒙的霧氣擋住了龐姈的視線，她能感到那霧她眼中流連，而龐姈的意識也變得模糊，沸騰的蛙鳴漸漸蓋過了一切響動言語，龐姈慢慢沉浮在那層夢與現(xiàn)實的分界線。慢慢地喪失了思考與行動的能力，沉睡在只剩下空寂的世界。

晚風(fēng)嗚咽，她看不見魚群悄然匿去，隨著她的思潮，慢慢地讓夢與現(xiàn)實的分界線浮現(xiàn)在每一寸空氣之中，可是沒有人看到，彩色泡沫慢慢地充滿了整個空間，然后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