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島嶼

白嶼又聞到了那種味道，淡淡的焚香混合安息水靈魂盡頭般的苦味，今天第三回，絕對錯(cuò)不了。

在無間內(nèi)部化妝舞會(huì)上再次聞到那種味道時(shí)，他正穿著一身不同以往的紅西裝，舉著一杯馬提尼，穿梭于人群之間，迎來送往——總是有將自己變?yōu)槿珗鼋裹c(diǎn)的魔力。毫無征兆的，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攫奪了神經(jīng)，回首四顧，卻只見人來人往，燈影迷離。

他第一次聞見這種味道，還是在三年前……閉上眼，仿佛看見，依舊是那個(gè)翩翩君子戴著金絲眼鏡，捧一本莎翁《十四行詩》倚在門邊。

可惜當(dāng)時(shí)的他并不知道，莎翁的款款深情只傾與他的青年，青年。

薔薇踩著長毯步下樓梯，一雙眼躲藏在面具后，縱在室內(nèi)，也將帽檐壓得極低，視線越過重重人影，終而定格在一人身上。紅衣耀目，肆意張揚(yáng)，這樣的人物，總不難擭取旁人目光。

全不理會(huì)周遭各異神色，挺直腰脊，一步步向他走得從容不迫。

樂聲驟停，繼而換了駐唱款擺纖腰上了臺(tái)，伴曲再起，聽她唱

駐唱‘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每一個(gè)夜晚 ，在我的夢里 ，我看見你 ，我感覺你——’

薔薇踏著旖麗歌聲到人面前站定，一手負(fù)在身后，另手向他遞出，徐徐躬身。風(fēng)度翩翩的邀舞，用英文念，該是，Gentlemen。

香氣第四次襲來，從陳年綺夢中驚醒，面前卻是一張冰冷的面具。白嶼用力盯著，希望從面具背后窺見記憶中那雙溫柔的眼眸。

白嶼“姑娘的面具很特別，香水，也很特別。”

是啊，怎么會(huì)是他，他不告而別。這樣想著，將手中的馬提尼一飲而盡，擱在身側(cè)侍者的托盤中。杯底余有殘冰，幽幽泛著冷煙。從容地搭上他的手，狐步徐行，跟轉(zhuǎn)回身。

白嶼“待這曲結(jié)束，可否讓我留作紀(jì)念？”

薔薇十指裹在蕾絲手套內(nèi)，擎他柔荑握在掌心，燈光下，指節(jié)分明，宛如無骨。

這雙手，在整個(gè)浮華圈中也可稱作傳奇，不論是古琴長笛，還是鋼琴吉他，分明是黑客，卻對各種樂器，無一不通。人是白家公子，容貌姣好，又有這樣神乎其技，老天于他，當(dāng)真是格外優(yōu)待。

曲聲婉轉(zhuǎn)，唱道

駐唱“you are saf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在我心中你安然無恙，我心屬于你，愛無止境”

綺筵笙歌，人人迷醉。

薔薇聆言一笑，踩著舞曲旋步轉(zhuǎn)身，收人入懷，俯身貼近他耳畔，吐聲

薔薇“薔薇的香水貴得很，不知白先生打算用什么交換?！?/p>

她的神儀翩逸，步態(tài)從容。光影流轉(zhuǎn)，濺落于眼前精致的面具上，如罪惡之火招引著。踩著跳躍的切分，一個(gè)轉(zhuǎn)身，劃出柔和的弧度，直載漂泊于他的海洋。帆幾欲迷航。

她俯身，低沉沙啞的嗓音雜糅著舊日煙塵向白嶼蓋來，她的氣息在耳邊升溫。順勢跌入他懷，眼波隱有笑意浮現(xiàn)。

白嶼“既然姑娘稱呼我為白先生，就該知道，對我而言，只有籌碼，不存在等價(jià)?！?/p>

白嶼伸出手，去摘她的面具。你是誰，告訴我。告訴我。在心里呼喊。

薔薇紅衣翩躚，浮沉在眼底。纖指觸及，又被一只大手按住，思緒甫從夢中剝離而出，一時(shí)控制不住手上力道，將他手掌攥得死緊，指尖不過血，泛起青白。

良久，久到一曲十四行詩終了，才聽語聲又道。

薔薇“白先生有念念不忘的人嗎？”

少了音樂掩飾，薔薇的嗓音直落進(jìn)霎時(shí)清冷的空氣中，如一柄鈍韌，挨著人心口劃過。

薔薇“或者是，心上人”

她執(zhí)白嶼另只素手亦也貼上面具，操控著除去臉上遮擋，雙手緩緩下沉，將臉一寸寸呈與他看。

白嶼“怎……怎么會(huì)？”

這是一張來自地獄的臉，并非其形可怖，相反，俊朗非常。一怔，手中的面具墜落在地，這張臉，分明與曾經(jīng)的施淺溁三分神似。要說這張面目猙獰的容貌屬于記憶中的淇奧君子，讓人如何相信，更無法相信故人久別重逢開口卻是聲聲質(zhì)問。不堪記憶的重量，極力搖頭，勉強(qiáng)地笑著，掩飾自己的錯(cuò)愕。

白嶼“你不是他…他早就走了。”

白嶼別過頭去，試圖遠(yuǎn)離那張魔鬼面孔。

薔薇“哈哈哈哈哈哈哈”

薔薇大笑，漸高的聲線引人側(cè)目，又被駭人的語氣驚得四散開去。渾未覺察場中異動(dòng)，笑音撕扯聲帶，像極了一只破舊的風(fēng)箱鼓吹呻吟。原本只是剝皮削骨，此時(shí)卻已狀若瘋癲。

知他自幼學(xué)戲，錘煉的是身段，揣度的是人心，吞淚飲血成就一身本領(lǐng)，扮得王孫公子，仿得五陵少年，一方戲臺(tái)容他風(fēng)光無兩。而今，無非是學(xué)起他的伎倆，西裝穿成戲服，席琛飾演司夜，千斤念白四兩唱，看我非我，裝誰像誰？

薔薇探手捏住白嶼下顎，用力扳向自己，在他惶惶瞳色里讀見倒影，那是即便身處夢中的人，也不愿遭逢的面孔。

薔薇走了？白先生說的是何人？還是在白先生看來，薔薇只是個(gè)替代品？

步步前行，逼著他一路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墻面，避無可避。

薔薇“白先生與易小姐兩情相悅，真叫薔薇……?！?/p>

薔薇指腹劃經(jīng)他額頭眉骨，掠過耳畔，插進(jìn)發(fā)絲牢牢固定。向前傾身，幾乎要貼上那張朗徹如玉的秀致臉龐，將二人吐息交纏到一起。

薔薇好生嫉妒

白嶼步步后退，不覺中已被迫入死角，被眼前人—人體模型桎梏，動(dòng)彈不得，一時(shí)間，竟有些反胃。自問沒有做錯(cuò)什么，甚至受害者是自己，沒有追究任何人的責(zé)任，可他居然振振有詞地向自己求個(gè)公道，這公道本身，便不是公道。念及至此，心中涌出幾分酸楚，縱使再堅(jiān)強(qiáng)，也難抵想要淌下兩行清淚。但這是在舞會(huì)，面對一眾看客，咬緊下唇，生生將那酸楚吞了下去，笑意疏離。

白嶼伸出手，強(qiáng)忍心中的不適，一寸一寸地?fù)徇^她的臉頰。

白嶼易小姐，確實(shí)是我的戀人”

他笑起來，唇角的弧度都顯得造作。

白嶼“只是白某與姑娘，一見如故?！?/p>

薔薇這細(xì)白的手指一撫，心里絲微痛感便妄想退卻？握住他腕子反手一擰。

薔薇“哦？一見如故，那比之易小姐又如何？

距離最近時(shí)，拇指就壓著他頸間動(dòng)脈，白皙的肌膚下，血管跳動(dòng)蓬勃有力?？稍捖溥€是松了兩手向后退去，薔薇俯身拾起地上面具，一雙眼仍定定鎖住白嶼，直到重新將臉掩好，轉(zhuǎn)而踏出大廳。

白嶼倚在墻上，深吸一口氣，收拾好滿臉的驚魂甫定，從陰翳的角落步出，帶著不舍與風(fēng)度，與各界名流告別，邁著優(yōu)雅從容的步子走出司家。

踏出舞會(huì)大門，心神恍惚，腳下向側(cè)邊一歪，摔倒在無間前廊的臺(tái)階下。由隨行上扶起，一邊笑道：沒事，一邊不為人注意地，拭去眼角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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