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荷看到宋亞軒嘴角的傷,自然是發(fā)了一通大火,完全不聽他的解釋,咬定他是和同學打架了,罵他換了環(huán)境心就野了?!罢娌蛔屛沂⌒?,你除了給我惹禍還會什么?”
宋亞軒低頭不語,鄧荷看到他這逆來順受的樣子就來火,伸手在他的傷口處就狠狠下手一掐,鉆心的疼痛讓宋亞軒往后退了一步,但沒推開她的手,“快去練琴!”鄧荷怒道。
回了房間反鎖上門,宋亞軒才松懈下來,捂著后腰表情痛苦的緩緩彎下腰,剛剛磕得不輕,他對著穿衣鏡撩起衣服下擺,精瘦的腰側有一塊青紫的淤傷,少年的后背還有許多不整齊的傷口,大部分來自鄧荷。這時,鄧荷在樓下喊道“快下來練琴”,他整理好衣服,并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鄧荷,反正她也不會在意,只會更加生氣。
他坐在鋼琴前,鄧荷拉了把椅子坐在后面監(jiān)督他,手里拿了一根裝架子剩下的鐵棍。宋亞軒的手落在黑白琴鍵上,麻木的練習著曲子,他對鋼琴沒有一點熱情,也沒有天賦,但鄧荷相信勤能補拙,過不了多久宋亞軒就能參加國際比賽,成為她計劃中的鋼琴家。
練了兩個小時,鄧荷才滿意,讓他去洗澡,然后出來吃飯。
飯桌上,鄧荷給他夾了一塊牛肉,問“在學校怎么樣,老師上課習慣嗎”
宋亞軒看了看碗里的牛肉,夾起來放進嘴里慢慢的嚼,胃里一陣翻山倒海,他討厭牛肉,鄧荷從來不記得。
因為宋明朗最喜歡吃牛肉。
“嗯,挺好的”
“我看那個老師那么年輕,也沒什么經(jīng)驗,之后我再找個有經(jīng)驗的老師帶你”
“嗯”他味如嚼蠟,等著她的下一句,等她問,有沒有人欺負你。他看著鄧荷的眼睛,內心無聲的叫喊著,鄧荷卻好像沒有要問的了,對上他的目光,問道“怎么了?”
他心里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又熄滅,他嘲笑自己是蠢貨,低聲回應“沒什么”
他下樓扔垃圾時,林月剛回家,她唱著沒調的小曲,從他面前經(jīng)過,他目光捕捉到她衣服上的血跡,眉頭一皺,但想到他們的關系也沒有很熟,最終是沒問。林月卻主動開口,笑嘻嘻的把手里的袋子推到他胸口“小少爺,請你吃桃酥”
面對她的過分熱情,他有點不知所措,他把袋子推了回去“不…不用了”
林月收回手,嘆了一口氣“你真是…太要面子了”她直接拉起他的手,“你…”林月把袋子掛在他修長的指間,俏皮的對宋亞軒說“不用謝,晚安啦”然后繞過他跑回自己家。
——
第二天,班里出了一件大事,候修挨打了,鼻青臉腫的,宋亞軒去上廁所時聽見同學討論,說是候修行事太張揚,宋亞軒眉頭一皺,聯(lián)想到昨晚林月身上的血,不難猜到與林月有關?;亟淌业穆飞?,剛好碰見搬著作業(yè)的林月,她看見他,笑呵呵的打招呼“回教室啊,幫我搬一下唄”
宋亞軒冷冷看著她“候修…出事了”
“哦,關我什么事”林月一臉不在乎,既然他不準備幫忙,她也不想跟他廢話,懷里的東西重著呢,她準備從他身邊繞過去,宋亞軒后退一步,攔在前面,語氣生硬“你昨晚去哪了”
林月一臉你沒病吧的表情“你說話怎么那么像我爸,我去哪你管的著嗎?讓開”
宋亞軒直接開門見山“是不是…你打的”
“呵呵”林月依舊好脾氣的笑著“我一弱女子,怎么打他這高大個,您這腦回路還是留著寫作文吧,讓路讓路”
宋亞軒喊住她“你這樣,和他們…又…有什么區(qū)別”
林月沒回應,搬著作業(yè)走回教室了,宋亞軒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上課的時候,宋亞軒跟著老師一起進來的,他看了林月一眼,什么也沒說,在座位坐下了,林月懶得理他,隨他去說,反正她問心無愧。課上到一半,年級主任突然進來把林月跟賀商叫了出去,班上的其他人都交換著疑惑的眼神,宋亞軒低頭寫著筆記,捏著筆桿的關節(jié)微微泛白,果然跟林月有關系。兩人一直到下課都沒回來,聯(lián)想到侯修臉上的傷,大家都開始議論起來是不是林月他們把侯修打了。"他倆有啥過節(jié)嗎,之前不都一直好好的嗎?"
后面的男生突然壓低聲音“聽說昨天,就那個新轉來的,跟侯修……”
“我靠,他什么來頭,看不出跟林月有什么關聯(lián)啊”男生震驚的看向宋亞軒,宋亞軒沒回頭,但可以感受到大家都在看他。他討厭這種被打量的感覺,把課本放進抽屜,起身離開教室。去衛(wèi)生間回來的路上路過辦公室,他不經(jīng)意的往里瞥見林月泣不成聲的抹著眼淚,哭的特別可憐,賀商在和侯修唇槍舌戰(zhàn)“不是我說你,咋屁事那么多呢,打不過就舉報,你怎么那么小學生”“對,就我打的你,就你爹打的,爸爸教育兒子有什么錯嗎”
侯修氣的臉色漲紫“你別給我裝蒜”
“好了!”一直在一旁喝茶的主任開口"叫你們來是承認錯誤的,不是讓你們吵架”
主任皺著眉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帶雨的林月,不知道的還以為挨打的是她呢?!罢f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還有啥好說的,不就男人之間的小摩擦嗎”賀商無所謂的扣著手,語氣散漫?!靶∧Σ??行,都不肯說是吧,都硬骨頭是吧,叫家長來好好談談!”主任把水杯往桌上一砸,賀商無奈的看了一眼林月,給她比了個眼神,林月抬起頭,抽抽噎噎的對主任說“不要啊主任!我爸是殘疾人,下身癱瘓,如果他知道我在學校被欺負了會難過的”說完夸張的抹了抹眼淚,一整個單純無害的小蓮花。主任最吃苦肉計,不忍的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林同學啊,你別哭了,來,先把眼淚擦了”林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邊哽咽一邊對侯修比了個鬼臉。
“你們回去,一人寫3000字檢討,星期一的集會當眾朗誦 ”
放學后,林月留下來值日,離開學校的時候已經(jīng)很遲了,沒想到宋亞軒在校門口等著她,林月打招呼“嘿,等我呢”
宋亞軒臉色生硬,開口質問“為什么…這樣做”
林月收起笑容,深吸一口氣,想和他解釋,想想又沒這個必要,淡淡道“是我打的怎樣,不是我打的怎樣”
“宋亞軒,你以為候修是什么人,你…唉,自己回去想想吧”
“那你…是什么人”
宋亞軒開口,眼神像一把鋒利的刀。如果林月真打了候修,大半也是因為他而起,這件事他負有責任。“我已經(jīng)和老師說了…”
林月心想他還真說了,“說了什么,說我冷血無情心狠手辣”
“說了昨天的事”
“我明天…會…去找候修…道歉,這件事…到此為止”
林月一臉震驚“你有病啊,你去找他道歉”
宋亞軒只想息事寧人,不想事情鬧大讓鄧荷知道,他不在乎其他的。
林月還想勸他幾句,可看到他這副倔樣,她一時語塞,無奈的說“喂,我說你,都不會感到疼的是吧”
“你以為你自己很大度,是嗎,你以為他們真的會因為你的原諒感恩戴德嗎,你以為他們是什么人”她語氣尖銳,像一把把尖刀刺開宋亞軒的胸膛,“宋亞軒,你是個大圣人,你菩薩心腸慈悲為懷,你普度眾生”
“我不一樣,我是個小人,別人打我,我就打回去,誰也不許欺負我?!彼Z氣平淡,“還有,我?guī)湍悖皇菫榱藥湍?,只不過是看不慣這種持強凌弱的人罷了”
施暴者沒有同情心,你的軟弱和原諒只是助長他火焰的柴火,你親手推著他刺向你喉嚨的尖刀,你的下場是粉身碎骨。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但是我們這種渺小的人能選取的唯一方式。
她是腐敗在沼澤里的玫瑰,她不相信救贖,她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利刃。她打候修,是為了宋亞軒這個朋友,雖然只是她單方面的朋友,她依舊心甘情愿,因為她不想宋亞軒成為另一個林月,世界上有她一個壞人就夠了。
與其說她是在救宋亞軒,更不如說她透過他,救贖曾經(jīng)的自己。
宋亞軒絲毫不領情,語氣生硬“我不需要”
“你是你……我是我,他們怎樣…都與你無關”這句話很傷人,宋亞軒說出口后立馬后悔了,可是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
林月愣了一下,想說什么但又什么都沒說,只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我以為我是在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