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一輛馬車馬不停蹄地往帝都趕去。
在遙遙能見帝都城門的時候,周伯猛的面色紅潤,精神比往日足了許多。李亦安心下黯然,已然是回光返照之勢。又催了催車夫,只愿趕上周伯與周將軍相見。
馬車進了城一路往將軍府而去,待到時已太陽西斜。不待停穩(wěn),李亦安趕緊跳下去,將那森嚴的朱紅大門拍得咚咚作響。
不多時便有門房前來開了角門見一穿著半舊青白衣衫的小兒瘋狂扣著銅環(huán),立馬怒喝
將軍府門大膽小兒,豈敢在將軍府放肆!
周亦安一見人便跑將過去
少年李亦安勞煩大哥通傳一下,就說周恩嵐求見周將軍
門房是周家的老人,一聽此名神色立變,扔下一句等著便立馬往前院去了。
不到一刻鐘,里面出來一管家模樣的人將周亦安和已只余一口氣的老人一并迎了進去。
大門合上,前院角門處站了一淚眼婆娑的半旬老人。
一行人將周恩嵐安置好,灌了一碗?yún)竹R上去尋大夫。外頭仆從早遣開只余一個老管家在旁伺候。
不過一刻鐘大夫便到了。診脈之際外面也候了幾個著錦衣華服面容戚戚的人,三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一個40余歲的中年婦女和一臉肅穆約莫十三四歲模樣的素衣少年。
大夫診脈畢,搖搖頭對著周老將軍
大夫周將軍,脈象已是華佗難救,現(xiàn)在我只能施針為他提一口氣撐一刻鐘,有什么話盡快說罷。
語畢,管家馬上出去引外面的幾人進來。復又出去親自守在門外不讓旁人靠近。
一時幾人入內(nèi)見了,俱是淚流不止。
床榻上老者緩緩抬眼,周老將軍一步跪坐床前,神色戚戚,握住老者的手
周老將軍幼弟,你受苦了
又招那素衣少年上前
周老將軍這是澤言,今年十四了,念書很是用功,前年中了秀才,很給周家長臉。
周澤言母親在生他時難產(chǎn)而死,后周恩嵐為保李亦安在他四歲時假死離家。這么多年周老將軍視如親子將他放在大房教養(yǎng)。
他自小聰慧,現(xiàn)周老將軍這么說,他心下對床上老者的身份已經(jīng)了然。卻生不出絲毫親近的心思,只板著臉近床站著
周伯好!很好!言兒,這些年未能伴你絲毫我于你有愧!
周恩嵐緊握著周澤言的手,又拉過李亦安的手與他放在一起
周伯這是亦安,你比她年長。往后你要護著她。好好聽你大伯的話。爹不求你出將入相,只愿你平安順遂。
說罷一行淚便流下,再無言。
少年薄唇緊抿,眼圈有些發(fā)紅,卻始終一言不發(fā)。須臾老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手也漸漸松了。
屋里眾人俱是一陣慟哭。
半響周老將軍堪堪止住,對著屋內(nèi)幾人道
周老將軍今日哭畢便罷,出了這個門不能提起絲毫。將軍府今日未見什么周恩嵐。
周老將軍通信的門房送去城郊看莊子罷。
屋內(nèi)眾人均垂頭應了。
周老夫人上前扶住周老將軍
周老夫人老爺,讓管家給幼弟裝殮罷。
周老將軍擺擺手,管家捧了壽衣進來為老者凈身換衣。其余人便退出各自默然回了。
周澤言站在一側,跪在床前的李亦安上前拉了拉他,周澤言看了她一眼,拂開她的手走出了院子。
屋里周伯的壽衣已經(jīng)穿戴完畢,管家領著李亦安去到周老將軍的書房。
李亦安將周伯寫的書信遞給他,周將軍拆開信將那寫了5頁紙的書信來回看了半個時辰方放下。
周老將軍幼弟既將你托付給我,往后你便以周家遠親的身份住在府里罷。少時會有人帶你去住的院子。
少年李亦安周伯養(yǎng)晚輩一場,還請周將軍容我送周伯一程。
周老將軍恩嵐的冢十年前便立下的,如今府里不可走漏風聲。罷,亥時三刻管家會扶棺去周家陵園,你隨行送恩嵐一程吧
說完周老將軍一臉戚容,眉眼間滿是悲色。李亦安作了一揖便退了出來。
當夜,亥時三刻,身著孝衣的周澤言摔盆,四名壯漢便抬棺自將軍府后門而出。李亦安,徐管家亦披麻默然隨行。
子時,周恩嵐入周家陵園與其夫人合葬。李亦安跪在周澤言一側燒紙。一應事畢,一行七人返回將軍府。
自此,周家五爺魂歸故里。鎮(zhèn)遠將軍府多了一個落魄遠親子侄周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