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漠是有心上人的。
從來時的第一天, 阿九就知道了。
聽說是尚書府的小姐, 才冠京城,舉世無雙,是個頂好的人。
之所以是聽說,是因為阿九沒有見過那個命好的女子, 畫像上的她, 也僅僅只是一個背影。
不過,就算是背影, 也可顯其風華了。
阿九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輕哼一聲。
她,也不差呀!
祁漠今天要出門, 跟往常一樣, 阿九跟著。
正是暮春,百花爭艷,長安城熱鬧非凡。
馬車緩緩駛過街央。
“公子,公子,快看,那兒的花的可真好?!?/p>
“公子公子,東邊那個賣糯米糕的, 他家的糯米糕絕對是這條街最好吃的。”
“公子公子,你看啊,那個人可真好玩, 還會噴火呢?!?/p>
在外, 他讓她喚他公子。
阿九顯得興致勃勃,她支著下顎, 極其向往。
“公子,公子……”
這次, 話還沒說完, 他就打斷了她,“閉嘴。”
阿九撇了撇嘴,悶聲道,“哦?!?/p>
祁漠今日是一身玄色衣衫,玉冠綰發(fā),生人勿近。
他坐在馬車的一邊,薄唇微抿,閉目假寐,方才說她時連眼睛都沒睜。
細碎的陽光從縫隙中灑落在他冷硬的輪廓上,竟意外的添了幾分柔和溫柔。
真是妖孽啊。
盡管日日見,可阿九還是忍不住湊近了一些。
她時常在想,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
當然前提是,他不說話的時候。
阿九知道,今天,祁漠是去給心上人置辦生辰禮的。
“你在做什么?”
正微闔著眼的祁漠感到有溫熱的氣息打在周圍,一睜眼,便看到了少女清麗的容顏。
許是距離近的緣故,她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清澈澄凈的眸子里帶著探究。
“啊…”
少女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一瞬間有些驚慌失措?yún)s又故作鎮(zhèn)定。
他正要開口,卻在瞥見她單薄衣衫時沉了眸。
“簾子放下?!逼钅櫭迹澳闶前装V嗎?”
阿九聞言下意識的看向方才坐著位置的窗口,原來是忘了把簾子放下,怪不得她會覺得有點冷。
原來不是被她驚醒的,是被凍醒的。
可他的聲音卻比二月的春風還冷!
一個男人竟然如此嬌氣。
還有,她才不是白癡!
阿九有些氣呼呼的坐下,放下簾子,完全忘了適才被抓到偷看時的窘迫。
直到她完完全全的坐好,祁漠才又閉上了眼。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阿九暗忖,如果祁漠不主動跟她說話,她是絕對不會理他的。
看他到時候沒了她……
誰來拿東西!
可阿九還是沒忍到最后。
臨下車的時候,阿九一把拉住了祁漠的衣袖。
祁漠挑著眉,回頭看她。
男子長身玉立,在外景的映襯下,更好看了
阿九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再反應過來時,祁漠就已經(jīng)只剩下背影。
阿九低頭看著那只拉了他衣袖的手,有片刻失神。
“真的……就那么喜歡她嗎?!?/p>
清風徐來,吹散了少女輕聲的呢喃。
阿九提著裙子追了上去,“公子,公子,你等等我。
祁漠畫畫的時候, 喜歡讓阿九在一旁研墨。
阿九心想, 他肯定是變了個法子虐待她。
這樣既能累著她,還能讓她心甘情愿。
他的畫技真的很好,比當代有些大師還好。
阿九忍不住偷偷看他,他的側(cè)臉堅毅俊逸, 流暢的線條勾勒出完美的下顎。
祁漠一點也不像個將軍, 阿九覺得,他更應該是一個精通詩詞歌賦, 整日里舞文弄墨的意氣書生,再配上一副妖孽的皮囊, 真真當?shù)钠鸬溗帧?/p>
祁漠揮袖執(zhí)墨, 線條一點點勾勒,阿九知道,他又在畫他的心上人了。
還是背影。
為什么總是畫背影呢,阿九想不明白。
她問過祁漠,可是祁漠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回答。
到底,是為什么呢?
阿九終于見到了祁漠的心上人。
遠處, 祁漠一身白衣勝雪,在燦爛的陽光下瀲滟出金色的光芒。
他的面前,是一個坐著輪椅的女子。
女子清淺的笑著, 一身藍色衣裙絢爛的開在灼灼桃花前。
原來是雙腿殘疾嗎?真可惜啊。
阿九遠遠望著,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得到一些東西, 勢必要失去一些。
祁漠還是那樣淡淡的,沒有特殊的情緒, 與女子說著話。
可真是個笨蛋啊, 阿九咬著唇,對待心上人還這么冷冰冰的,怪不得娶不到娘子。
明明在背后時看著畫的時候眼神那么溫柔,那么……眷戀。
似乎察覺到也什么,祁漠回頭看了一眼。
阿九心臟不受控制的一跳,立馬站好了,對他沒心沒肺的笑。
她看到祁漠的眉心擰了擰。
好在只是一眼,他就回過了頭。
不知為什么,阿九突然就沒心情看下去了。
她坐在院外的石凳上,等著等著,竟是睡著了。
暮春的涼風讓人生寒,朦朧中,阿九只覺得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睡了。
頭頂似乎傳來聲聲嘆息,可阿九實在撐不住了,什么也聽不到了。
一夢悠長。
接下來幾天,阿九都沒有看到祁漠。
她心中隱隱不安。
諾大的將軍府,其實下人卻少的可憐。
阿九路過書房時特意往里看了看,祁漠不在。路過練武場的時候特意瞧了瞧,祁漠不在,路過客廳的時候特意瞄了瞄,祁漠不在。
阿九有些慌了。
在她的印象里,從她來這里開始,祁漠很少出門,就算外出也會帶著她。
所以,祁漠究竟去了哪?
有小廝匆匆往外走。
阿九拽住了他,“祁……”她生生拐了個彎,“將軍呢?”
小廝一向?qū)@位將軍撿回來的女子很是尊敬。
他的語氣頗為驚訝,“阿九姑娘不知道么,將軍快要大婚了,這幾日,都忙著置辦聘禮和成婚用品呢?!?/p>
小廝走了。
阿九卻愣在原地。
大婚……啊。
也對,既然是有未過門的娘子,便是遲早也要娶進來的。
可是她為什么從小廝的眼中看到了憐憫。
憐憫…她嗎?
滴答。
似乎有什么東西落下去了。
滴答滴答。
阿九有些慌忙的抬起袖子。
將軍大婚,是應該高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