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前一晚，幾乎是萬家燈火。高中生活即將開始，知識的大門等你開啟，生命的真諦等你領(lǐng)悟，世界的奧妙等你探尋，人生的舞臺等你演繹。

開學的第一天，班里排座位的時候，就發(fā)生了爭執(zhí)。

女孩的眼睛里蓄了一層淚。

她在初中的同學們眼里一向是個好脾氣的姑娘，平時對人的態(tài)度特別溫柔和氣，即使別人大聲跟她說話，或者是提出過分要求，她也總是溫和地回應(yīng)。這還是她第一次被別人氣哭。

新學期開學后，班上調(diào)整座位。有輕度近視又沒有配眼鏡的她，得到老師的特別關(guān)照，獲得了第三排中間的座位?？稍诋斕焱碜粤暫?，有人走到她的桌邊，蠻不講理地要跟她換座位，并且說著說著，語氣越來越跋扈。

“我不想坐靠墻的座位！憑什么你能坐最中間的座位？走開，我要坐這里！”

班里的座位都是自選，老師不干涉。但是在別人已經(jīng)選好并且坐了一天的情況下再去換，確實是有點過分了。

女孩強忍委屈，努力笑著說：“對不起，你能不能跟老師商量一下，讓老師來安排，因為我近……”

“別說廢話了！老師就是偏心！別以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用什么方法討好了老師！不公平嘛，憑什么我坐在后排又靠邊的座位！”名叫鄭彼德的男生高聲說道，把女孩拽到一邊，自己大大咧咧坐了下去。他的力道太大，帶翻了后桌上一瓶沒有擰緊瓶蓋的墨水，地上頓時潑開一片漆黑。

“這是你的書包吧，拿去！”鄭彼德從桌洞里掏出女孩的紫色帆布背包，揚手扔過來。女孩手忙腳亂的去接，還是沒抓住，背包掉落在了地上的墨水里。清新干凈的紫色上，立刻染上了一團難看的污漬。

這個帆布包的價格并不便宜，她很喜歡，可當時她并沒有那么多錢。是在學校做保安，收入微薄的爸爸用兩個月的全勤獎金買下來，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的。女孩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那個周末的下午，女孩去了學校附近的廣場。廣場一角靠近涼亭的地方，擺著各種小攤：涼面攤，玩具攤，縫紉攤，擦鞋攤。

女孩在縫紉攤前停下，微笑著跟戴著老花鏡的李奶奶打了個招呼。李奶奶在這里擺攤很多年了，靠著替別人修改衣服褲子維持生計。她手藝好，人也和藹可親，所以住在附近小區(qū)的人幾乎都是這里的?？?。

女孩很喜歡李奶奶，那些不小心被劃破了一道口子的裙子，買長了的褲子，款式很喜歡但總覺得有點單調(diào)的上衣，到了李奶奶的手里，總能化腐朽為神奇：破了的地方縫上一朵素雅的花；褲子改得十分合身；衣領(lǐng)加上一層荷葉邊……幾乎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但這一次，女孩需要加工的東西不同以往。她將那個染了墨漬，根本洗不干凈的帆布包遞給李奶奶，眼巴巴地指望她能想辦法解決。

“這個只能補一塊貼布繡上去，放心，奶媽可以幫你改好?！崩钅棠谭鲎约旱摹鞍賹毾洹?，里面裝著她自己手工縫制的各種貼布繡。女孩的眼睛突然一亮，指著其中一個說道：“就要這個！李奶奶，幫我縫上可以嗎？”

那是一朵紫色的花，花瓣細長而緊密，中間是黃色的花蕾。李奶奶拿起它，有點驚訝地笑著問：“當然可以，這是海紫苑①，大多數(shù)人都見過這種小花，但不知道它的名字，你認識它嗎？”

女孩連連點頭，白凈的臉上露出一對小酒窩，有點羞赧：“這是我的生日花?！?/p>

李奶奶下一邊用針線加固那個布貼，一邊殷切地說道：“你跟彼德一個班的吧？他啊，特別皮，爸媽長期在外地打工，我也管不住他，小姑娘，你們是同學，你幫我多關(guān)照一下，有什么事跟我說一聲。”

李奶奶一直都親昵地稱呼女孩為“小姑娘”，她自己奶奶過世很早，每次從李奶奶的語氣里，她都能感覺出幾分親情和慈愛來?！袄钅棠?，您放心吧，我會的?！迸⑦t疑了一下，才點頭答應(yīng)這個其實令她感到十分為難的囑托。

說話間，那朵美麗的海紫苑花已經(jīng)躍然于帆布包上，看不出加工的痕跡，也完全覆蓋了墨漬，女孩心情輕松起來。

只是這好心情沒有持續(xù)多久，鄭彼德來了。他是來幫李奶奶收攤的，還未走近，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已經(jīng)從暮色中傳來：“奶奶，都跟你說了好多次了，你眼睛不好，天黑前就得回家！今天忙不忙？冠心病的藥按時吃了沒？”

鄭彼德的家就在離學校三公里遠的地方，他也不住校，每天下晚自習回家。

冤家路窄。女孩緩緩側(cè)頭，看著濃眉大眼的高大男生，即使上次發(fā)生了那樣不愉快的事情，她仍然努力沖他微笑。但鄭彼德沒有回應(yīng)她這個微笑。

因為答應(yīng)了李奶奶，女孩開始下意識地關(guān)注起鄭彼德來。

他幾乎每天都有狀況——悄悄在前排女生的校服外套上用毛筆畫個豬臉；班上用多媒體電腦放電影看時，他非得要求播放自己喜歡看的那部影片；但除此之外，什么逃課、打架之類的特別出格的事情，他倒從來沒有做過。女孩覺得他像個被寵壞了的小孩，想說什么話，想做什么事，完全由著性子來，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感受。

可是任性妄為是會傷人的，除了家人，不會有人去包容。所以鄭彼德的人緣極差，但他根本不在意別人的厭惡，每天照樣惹是生非，可又沒嚴重到讓老師請家長的地步，每次都是被叫到辦公室挨一頓訓(xùn)完事。

被老師訓(xùn)幾句，根本不能改變什么，李奶奶也管不著他。女孩想做點什么，可又無從下手，如果只是語言勸告的話，鄭彼德應(yīng)該根本不會聽吧？女孩一直為這事苦惱，直到那天清晨，他自己把把柄遞到了她手里。

九月底的天氣仍然很熱，因為家里停電，女孩決定到爸爸值班的保安室湊合一晚。保安室的外間裝了空調(diào)，爸爸搬出折疊床，給她整理出一個舒適的床鋪，自己睡在里間沒有空調(diào)的屋子里。

隔天早上，女孩是被一陣尖銳的響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坐起身往窗外看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輛摔在地上的橙紅色共享單車，一個男生狼狽地從車邊爬起，而在共享單車的前面，是一輛白色小轎車。

女孩記得這輛車，校門前的柵欄里有一排停車位，每天都有車來來去去，可這輛車停在這里已經(jīng)很久了，而且從車牌來看，車子應(yīng)該特別貴，也不知道車主是誰。也許是摔著了膝蓋，男生彎腰去揉，等他直起腰的時候，女孩看清楚了，這人竟然是鄭彼德。

他推起單車，又俯身去看剛才被單車撞到了車頭的小轎車。然后……然后他保持著俯身的姿勢，足足愣了十秒鐘沒動。即使是隔著玻璃窗，女孩都能清楚地看見，白色小轎車的車頭凹陷進去了一小塊。鄭彼德闖大禍了。

鄭彼德后來推著單車落荒而逃了。女孩默默看一眼門衛(wèi)室里一直開著的監(jiān)控屏幕，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趁著爸爸還沒醒，她打開電腦，調(diào)出了剛剛那一段監(jiān)控視頻，然后把鄭彼德撞車到逃走的那五分鐘剪切出來，拷進了自己的手機，又把電腦上的存檔刪掉了。做完這一切之后，即使是在二十攝氏度的空調(diào)房間里，她仍然冒出了一身虛汗。

第二天，在廣場上碰到鄭彼德時，幾乎從來沒有主動跟他交談過的女孩盯著他的眼睛，突然說：“我看到了，你撞車的事情?！?/p>

李奶奶提前回家準備晚餐了，周圍只有他們兩個人。愣住了的鄭彼德臉上有片刻的驚慌，但接著，他仍然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推著縫紉機往家的方向走。

女孩追上去，加重了語氣說：“那天早上你騎共享單車撞了一輛小車，我都看見了，雖然車主暫時不在，但是他遲早會找到你索賠的?！?/p>

這是鄭彼德第一次在這么近的距離聽見女孩說話。她的聲音非常柔軟，吳儂軟語的腔調(diào)，跟她的人一樣，沒什么棱角和氣性的樣子。他兩道濃重的眉毛擰得要打出結(jié)來，瞪著她氣勢洶洶地說：“你想怎么樣？你去告發(fā)我試試看！”

可能是因為上次被他氣哭，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免疫力，女孩沒有被他的氣焰嚇住，她仍然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也可以保守秘密，只要你能不再違反紀律，還有不要給別人帶來困擾?！边@兩句話她想了很久，其實只要鄭彼德循規(guī)蹈矩就行，也不算很過分的要求。

“趙思情，你有病吧，我違不違反紀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憑什么拿這個來威脅我？”鄭彼德咬牙切齒地說。

盡管內(nèi)心惶恐，女孩的語氣仍然保持著不卑不亢：“聽說你爸媽都在外地打工，而且很辛苦，你奶奶每天靠修改衣服維持生計，你們應(yīng)該沒有錢來賠給車主吧？”

鄭彼德惡狠狠地揪住趙思情披散在肩頭的長發(fā)，用憤懣和敵視的眼神俯視著她：“成交！”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答應(yīng)下來，但是不答應(yīng)也沒辦法，如果小車的車主出現(xiàn)了，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他是肇事者，奶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錢替他賠償。

其實這幾天他也一直心驚膽戰(zhàn)，第一次有這種做了壞事又無力承擔后果的慌亂感，可沒想到等來的不是車主的索賠，而是趙思情的威脅。她是故意的吧？她肯定是故意報復(fù)自己上次搶她座位！自尊心嚴重被挫傷，如果可以，鄭彼德真想干脆掐死她算了。

番外篇

苦中作樂的軍訓(xùn)生活

對剛剛經(jīng)歷完高考中考的許多學生來說，迎接他們的第一課便是艱苦的軍訓(xùn)生活，需要整齊劃一、嚴格紀律、頭頂烈日、揮汗如雨……這樣的經(jīng)歷對學生是算是一個考驗。當然，在軍訓(xùn)的艱苦進行中，也不乏發(fā)生很多令人捧腹的趣事。

鏡頭１.大太陽天，教官看同學們不愿意曬，就厲聲問：“誰做不到站出來?！币唤銈儍号伦约褐惺?，勇敢地站出來說：“我做不到！”為了這句話，別人都放風，她一個人多罰站了半個小時，從此再也不嘴欠了……

鏡頭２.軍訓(xùn)時期住校的同學被子必須是豆腐塊。這天，對面床的女孩用凳子壓被子，然后辛辛苦苦摳被角，好不容易有個形狀出來的時候我走過去“哇”一下把她被子給掀了，然后她“哇”一下哭了……

鏡頭３.軍訓(xùn)特別累，大夏天的站軍姿，回宿舍就癱了，學了抽煙解乏，煙民隊伍迅速壯大。

鏡頭４.軍訓(xùn)時大家都不敢把豆腐塊打開睡，怕第二天疊不成，把褥子抽出來蓋，被子端端正正捧到桌子上供著。褥子短不敢翻身，最后還是凍病了。

鏡頭５.高中軍訓(xùn)，教官長的都不錯，最后的時候我們還把最小最可愛的教官堵在屋里讓他叫我們姐姐……

注釋

①海紫苑：九月女孩的生辰花?；ㄕZ柔軟、溫和，對環(huán)境有極強的適應(yīng)力，不懼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