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大半夜補作業(yè)的后果就是早上起不來。
鬧鐘響了一遍又一遍,我依舊悶在被子里不愿起來,最后是我媽實在看不下去,親自動手把我從被窩里揪了出來。
還是熟悉的臥室,還是熟悉的九月一號,我也還是那個平平無奇的高一新生。
我大概是真的要再讀一遍高中了。
今天的小裴,是萎靡小裴,是不快快樂樂的小裴。
一直到我坐到了我爸車上,我也還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老爸估計是以為我第一次要住校,心里有點不習慣又不好意思說出來。于是,他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安慰我說每個星期他和我媽都會來看我的,讓我不要垮著個臉。
哎,他這種男人,怎么會懂我的感受呢。
車窗外的風景逐漸變得熟悉,黑灰色的建筑被成片的綠茵包圍著,隱隱約約能看見建筑上的幾個大字:苑江八中。
“你馬上就要自己在學校住了,到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你也知道你自己有點特殊,有什么情況一定要及時告訴老師,不要不當回事,清楚了嗎?”老爸難得如此嚴肅的和我講話,我也清楚他不太放心我。然后,他把車停到路邊,一邊幫我搬東西,一邊問我:“你的法器有沒有忘記帶?我沒看到你掛在書包上?!?/p>
我一臉懵逼道:“啊,什么,什么法器?”
他撇了我一眼,費力的把墨綠色的大布包扛起,我本來要去幫他的,結果,接下來一幕,直接把我看傻了。
只見我爸瀟灑的比了個剪刀手,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劍,起!”
他整個人騰空而起,一把瑩白的長劍被他踩在腳下,帶著他往校門飛去。
我已經不是傻眼了,我直接是個傻人了。
這,這是個什么情況。我是沒睡醒嗎,我怎么還在做夢?
怎么這個夢如此真實。
我猛的掐了自己一把。
嘶,好疼。
我覺得我的大腿應該紅了。
本來我爸原地起飛已經夠讓我驚訝了,沒想到還有讓我更驚訝的。
那就是,不止是我爸一個原地起飛,是好多人原地起飛。
甚至我看到我好幾個同學也原地起飛了。
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受了。
新的一天開始,現(xiàn)在是我進“大觀園”了是嗎?
我不說話了。
我上次這么震驚還是在上次。
我還在獨自震驚,一聲“裴朝安你怎么還不跟上來!”嚇得我差點也原地起飛。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也沒看見我爸在哪。
就在我疑惑之時,我看見我爸飛了過來,大布包已經不見了。
初秋,天氣依然很熱,再加上我爸較為肥胖,他的汗衫已經有點汗?jié)窳?。然后,再配上他腳下瑩白的長劍,這個畫面,怎么看怎么不搭。
反而有股詭異的喜感。
再加上我爸穿的汗衫是紅色,配上他圓乎乎笑瞇瞇的臉,很像一個年畫娃娃。
還是一個會飛的年畫娃娃。
總而言之,奇奇怪怪又有點好笑。
反正我笑出聲了。
“笑啥,真傻了?”老爸拉出我的旅行箱,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長劍居然不見了,“怎么,你法器呢?”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讓我想起剛剛那個大型魔幻現(xiàn)實主義畫面。
但我爸和周圍人的表情和表現(xiàn)都顯得很正常,好像原地起飛是件很平常的事一樣。
只有我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不久以后,我會明白,原地起飛確實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現(xiàn)在的我不明白。
“爸”,我咽了口口水,“我的法器,是啥啊?”
這下輪到我爸傻了。
“不是吧,”他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又犯病了?早上不還好好的嗎?”
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的我:嘶,嘿嘿嘿嘿。
蒙混過關。
怎么說呢爸爸,其實我不是我,我可能是另一個我呢。
等等,犯???
敏銳的小裴發(fā)現(xiàn)了盲點。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我尷尬的回答道,并不斷催促我爸搬東西,生怕我爸看出什么把我扭送到醫(yī)院看腦子。
突然,我意識到什么。
“爸,既然咱會御劍,干嘛開車?”我抱著我的臉盆子,轉頭問我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拎牛奶的苦力老爸。
開學的第一天,高一高二高三的學生都來了。
雖然苑江八中的面積挺大,但也遭不住人山人海。
光從外表看,這里的確不像是個高中。
綠化做的實在太好,一進校園,饒是在這兒待了三年的我也是一陣恍惚,以為自己來到了某個自然樂園。
幾十年的樹群自然會引來大把的小動物以及昆蟲,明明處在一個鬧市中,卻偏偏有種世外桃源的錯覺。
我當年選苑江八中也是被它的外表所吸引,處于中二期的少年對這樣的地方難免有種向往。
可誰知道它是個披著世外高人皮子的“周扒皮”呢。
令人唏噓。
老爸苦哈哈的把行李箱搬到三樓,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我拿過一個學校門口發(fā)的文件夾,給他扇風。他緩了好一會,不好意思道:“這還不是你爸修煉不到家嘛?!?/p>
哦,我懂了,修為不夠。
怪不得行李箱要自己搬。
嫌我扇的風力度不夠,他自己拿過文件夾扇起來。
環(huán)顧四周,熟悉的405宿舍。
如果說昨天我覺得我是重生了,今天我才明白,我好像是穿越了。
難道是平行世界嗎?
那這個世界的我呢?
去我原來的世界了?
還是……
我不敢想下去。
就在我糾結時,我爸開始給我整理床鋪了。
老媽有事不能來的后果就是我和我爸對著買的床簾一籌莫展。
鋪床什么的對我來講還算熟悉,但這個裝床簾我是真的不會。
可是不裝床簾總會讓我有種裸奔的感覺。
男孩子雖說沒那么講究,但,床簾是我的底線。
幸好,我的親親舍友姍姍來遲。
來人是個大高個,剃了個寸頭,配上一張鋒利的眉眼,看上去特別不好惹。
是姜星,一個陪伴了我整個高中的好兄弟。
即使是分班,重新分宿舍也沒能分開我們的緣分。
所以,我比誰都清楚,在這人酷哥的外表下,有一顆怎樣的男媽媽的粉紅少女心。
他是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的。
我爸是不知道這人是怎樣的人。他看著姜星和他媽媽把粉紅色的床簾妥妥當當裝好時,表情那是一個一言難盡。
沒見識的樣子。
不過也不怪我爸,一個金剛芭比的內心豈是他能搞懂的?
在好室友和他媽媽的幫助下,我的床簾總算是弄好了。
我睡上鋪,裝了個裝逼用的黑白風床簾;小姜睡下鋪,是個粉紅色的HolleKitty。
涇渭分明也不過如此。
陸陸續(xù)續(xù)的,我們405的人也來齊了。
有分班后就斷了聯(lián)系的于云起,也有即使分開也保持著友誼的嚴銘。
看著他們現(xiàn)在青澀光滑的臉龐,我在心里默默的想:學校終會在你們臉上刻上和我一樣的滄桑。
收拾好宿舍,家長們依依不舍的離開。
接下來,我們交換了各自的姓名,以熟悉彼此為由一起去學校食堂吃飯。
說實在的,除了于云起,其他兩個人是什么貨色我還不清楚嗎?也就現(xiàn)在一副正經的樣子,過不了幾天馬上原形畢露。
大概是剛認識(雖然我不是),但為了不惹人懷疑,我也有樣學樣,吃飯細嚼慢咽,動作優(yōu)雅從容。
一想到日后能用這個來嘲諷他們,我差點就笑出了聲。
憋笑差點沒把我當場送走。
好不容易來到教室,我挨著姜星隨便坐在了最后一排。到時候肯定是要按身高來排座位,我先挨著姜星坐會兒培養(yǎng)一下感情。
可能是老爸的基因過于強大,我的廢話也是無敵的多。再加上我“曾經”和他相處了三年的記憶,沒過多久我倆就已經開始“生死相依”了。
沒辦法,小裴的魅力就是辣么大。
“也不知道班主任是個什么樣的人,希望不要和我初中一樣,是個超級兇的中年婦女?!庇谠破饛那芭呸D過頭來,他居然在這個班上看見了初中同學,于是順理成章的和他坐在了一起。
這倒提醒了我。
記憶里的高一班主任,嗯,還確實是個很兇的中年婦女。
但她的兇,又和一般的中年婦女不一樣。
她的兇殘,是用溫柔包裹起來的。你以為她是天使,其實她是惡魔。
過去的我被她溫柔的外表迷惑,直到我在她手下背紅樓夢背到夢中都是林妹妹哭哭啼啼的問我愛她還是愛薛寶釵,我才徹底醒悟了。
是的,作為一個語文老師,她懲罰同學不是寫檢討,也不是請家長。
而是,隨機背誦紅樓夢知名片段或是詩詞,并在全班同學面前,以富含感情的表演,把你背的片段表現(xiàn)出來讓同學猜測。
如果同學們答對了,那恭喜你,你過關了;如果同學們沒猜出來,那么,下一節(jié)語文課,還是你的主場。
多次的表演讓我快速擺脫了社恐的煩惱。
此時此刻,沒有經歷過一切的于云起還在幻想著他夢想中溫柔美麗的班主任,和他旁邊的同學一唱一和,頗有德云社在逃選手的風范。
我:地鐵,老人,手機。
姜星和嚴銘對班主任沒有什么幻想,尤其是嚴銘,他的關注重點一向都很清奇的。
“哎,”他就坐在我右手邊,“我們班女生質量很不錯嘛?!甭牭竭@番標準的嚴氏發(fā)言,我也學他假裝在觀察四周,實則在觀察我們班同學的顏值情況。
我們班的漂亮妹子確實不少。
坐在第三列第四排的那個就真的很漂亮。
全班至少有一半人在偷偷的看她。
咳咳,我是正經人。
事實上,在未來,沒幾個苑江八中的學子會不認識她。
長的好看,成績也好,據(jù)說家里很有錢,每一樣拿出來都是校園風云人物的必備條件。尤其是她的脾氣也特別好,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愿意和她一起。這樣的人物,不是我苑江的活字招牌,還有誰是?
哦,我曾經也差一點點成為了我苑江的招生視頻中的一員。
可惜,當年拍視頻的是我的物理老師。
結果自然是呵呵。
我重來一次,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件發(fā)生的。
首先,我的物理怎么樣也要,考到五十分以上。
我的志氣頂多也就是及格。
其實高一的時候我的物理還沒差到那種地步,直到有一天有一節(jié)物理課,講到了作圖。自從,我再也沒聽懂過物理老師的話語。
我的物理也就一直在三十分徘徊了。
說到底,我想我是沒學物理的天賦的。
很殘酷的事實。
但現(xiàn)在我爸都會飛了,我覺得物理不足為懼。
我,裴朝安,相信,只要我夠努力,五十分的物理。還是能做到的。
就是這么自信!
在自己的一股蜜汁自信中,萬眾矚目的班主任終于出場了。
教室里聽取雞叫一片。
不是,雖然語文老師長的是挺不錯的,但也不至于這樣吧。
由于剛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并沒有看到班主任進門的樣子。
我再一抬頭,恰好和班主任對視上。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我叫楊孤雁,大家叫我楊老師就好了。以及,我是你們的物理老師。”
我:?。。?/p>
這不是我昨天才見過的新鄰居嗎?他原來是我的班主任嗎?
我對門是個物理老師,他還是我的班主任。
以后的日子我怕是不好過了。
班級里歡呼聲此起彼伏,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是哪個明星來了呢。
雖然楊老師是長的不比那些明星差。
我的靈魂出竅了。
旁邊的姜星拍了拍我,他一臉懵圈,不知道我擺出這么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是為什么。
我一把抱住他,在一群興奮的男男女女中格外不同,“我的好日子到頭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