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對秦桉羨的器重和認可,旁人皆無法比擬。
興安二年,周軍面臨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亂世中被叛臣擁立的少年君主楚逐故,一個燙手山芋,到底要不要接手。
周軍內(nèi)部因這個問題炸開了鍋,其中反對的聲音占了大多數(shù)。
反對者道:“京市地區(qū)尚未穩(wěn)定,若少帝歸都后勾結(jié)北方勢力,則局勢必將無法控制?!?/p>
席上,只秦桉羨穩(wěn)重持守,偶爾輕撫酒杯,靜靜聆聽著。
周令聽罷各方言論,轉(zhuǎn)眸深深注視著秦桉羨,仿佛在等待他的看法。
秦桉羨淡然一笑,將胸中之意緩緩道來:“自古便有晉文公迎周襄王,而諸侯服從;漢高祖為義帝發(fā)喪,而天下歸心……”
“自天下大亂以來,將軍第一個倡導(dǎo)起兵,雖忙于平復(fù)京市戰(zhàn)亂,卻依然心系王室朝廷,更何況匡扶天下也是將軍您一直以來的志向?!鼻罔窳w從容的點明其中利弊。
“若此時迎回少帝,乃是順應(yīng)人心之勢,不僅讓天下英雄豪杰順服, 更是弘揚大德的義舉。那些宵小輩又怎敢加害,現(xiàn)在如果不匡扶朝廷,一旦軍民生出反叛之心,可就為時晚矣?!?/p>
待少年語畢,周令已被徹底說服,隨后親率大軍迎接少帝遷都史州。
同年,周令得以官至丞相,而秦桉羨則代替周令成為新一任戍邊將軍,戍守于祈州。
楚烏九年,天下大勢將定,周令憑借歸平天下的功績,想要加封九錫,九錫作為最高禮遇,其封賞的對象往往具有威脅天子地位的力量。
此舉對從始至終維護楚室的他來說,自然不恰當(dāng)。
他上言:“本興義兵以匡朝寧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 ,不宜如此?!?/p>
可如今,秦桉羨早已不是那個謀定天下,笑談沙場的瀟灑少年,而周令也不再是那個局勢未斷、兵弱勢微的將軍。
不變的是,他們依舊一個在前方馳騁沙場,一個則退守后方。
只記得秦桉羨被害去世后的第二年,周令如愿被封為信文公,加九錫。而他也被追謚為忠貞王。
識大局如他,又如何不知,楚室衰微,早已不能重回盛世……
或許他不是不知,只是不愿罷了。
畢竟曾有那樣一位英杰將軍,視他忠勇啊……
*
——明安十六年,年節(jié)前夕——
深夜,四下俱靜。
某間空曠的房屋里,早已喝空的酒壇凌亂的倒在地上,空氣中滿是還未散去的酒氣 ,燭光微亮角落的陰影處,坐著一個頹喪的身影。
他身上酒氣更甚,但低垂的眸中不見一絲醉意,他微張著口想說些什么,卻仿佛有千斤重物壓著喉嚨,讓他發(fā)不出聲音來。
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持續(xù)太久,久到他也記不清了……
“若有誰能……”
罷了,謝肆沒再細想,還是睡吧。他沒脫衣服,直接側(cè)自躺下。
一刻鐘后,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推開房門,此時距離日出還有一個時辰。
屋里的男人衣衫凌亂,眼下青黑,仿佛是剛剛睡下,從他的神色中,明鹿明顯看出他尚未清醒,聽見有人進來動靜,他下意識的,就去摸索身邊的酒壇。
“別喝了?!泵髀冠s緊上前,反手將酒壇扔向遠處。
但和一個宿醉多日的人講話顯然不是一個明智之舉,看著謝肆半蜷縮著身體、眉頭緊鎖的模樣,明鹿略微思索后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