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yī)室的大叔掃了一眼他們?nèi)齻€人,道:“誰?怎么了?”
趙波和紀梁棟默契十足的后退一步,到這了,紀廿也不矯情了,脫了外套,將劃傷的那條手臂露出來道:“您看看是不是消個毒就好了?!?/p>
校醫(yī)一臉錯愕的打趣道:“小子,看著細皮嫩肉的,還挺忍的住啊,這么大面積的劃傷,我先消毒,再看看你骨頭有什么問題吧!你一直垂著手臂是嗎?”
紀廿老老實實坐到校醫(yī)用腳背勾過來的凳子上,校醫(yī)使喚紀梁棟道:“小伙子,把柜子上的那個針頭拿過來?!?/p>
趙波蹙眉不語,站著一尊大佛一樣。
紀梁棟嘴不過腦道:“還要打針嗎?”
校醫(yī)不耐煩的嘖了一聲,道:“你沒看見他傷口這么深,我拿棉簽直接給他洗傷口,不得疼死他,只能拿針頭多沖幾次?!?/p>
“我說,你們不會校園暴力打群架了吧!”校醫(yī)接過針頭,灌滿酒精,低著頭輕輕撫著紀廿的胳膊問道。
“誰敢動他!找死?!卑胩觳豢月暤内w波突然自嘲的說道。
紀廿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趙波,比吃槍子好不到哪去,于是騰著好的左手擺著手。
言下之意,別在這添堵了。
紀梁棟這種粗神經(jīng)都看明白了。
趙波一動不動,全程盯著校醫(yī)動作。
紀廿被藥水沖洗的有一陣發(fā)麻,胳膊不自覺的往起抬,不知道拐到哪里,總之忍著疼,齜牙咧嘴的笑道:“校醫(yī),下手輕點。”
校醫(yī)冷嘲一聲:“行了,來,動動手指頭。”
紀廿老老實實的動了下五個手指頭,道“沒事?!?/p>
“這疼嗎?”校醫(yī)輕輕點著紀廿的手腕。
趙波一個箭步邁過來,盯著紀廿道:“紀廿,你老老實實說話,要不然我也豁出去了,給宋老師打電話吧。”
紀廿認慫,“哥哥哥,波哥,我錯了。然后看著校醫(yī)道,除了手腕動一下有點疼,我感覺其他地方?jīng)]問題?!?/p>
校醫(yī)不理會,又按了按紀廿的手肘,知道這個年紀的少年怎么可能在別人面前喊疼,也不理會道:“舉起來,轉(zhuǎn)一下手肘?!?/p>
紀廿依言動了動,道:“麻麻的,不疼?!?/p>
校醫(yī)一連按著幾個地方,十分樂觀道:“幾班的?”
紀廿咳嗽聲,回答道:“高二文一班?!?/p>
“呦,好學生啊,我還以為哪個班的混小子故意弄傷來混假條?!闭f完,輕輕借力拉起紀廿,到旁邊的教室拍了個片子。
校醫(yī)滿臉笑容將紀廿丟在一邊,等著結(jié)果,順帶拿起手機不知和誰聊著微信:“行啊,你的人壓在我這了,晚上請我吃飯!”
對面聲音冷冰冰的,紀廿覺得有點耳熟:“哪里?”
“茍富貴吧!我想吃肉了!”紀廿覺得校醫(yī)這話有點撒嬌。
可是他不八卦,不代表紀梁棟和趙波不八卦,那兩個八卦天性,一浪高過一浪的兩人,豎著耳朵聽了半晌,紀梁棟悄悄嘀咕道:“這聲音,怎么聽著像我們老燕呢?”
校醫(yī)笑容有點凝固,突然瞪著眼睛道:“屬狗耳朵的?”
紀梁棟不知道怎么踩雷了,搓著手往趙波那躲,道:“怎么了?”
趙波扭過頭和紀梁棟湊到一起,等結(jié)果這段時間,火氣消下去不少,輕聲道:“就是老燕,回去調(diào)查調(diào)查,兄弟,這事放我心上。”
紀梁棟狗腿的點點頭,道:“兄弟辦事,我放心。”
校醫(yī)又和老燕不知道聊了兩句什么,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滿臉奸笑的戳著電腦上的片子對紀廿道:“哈哈哈,小子,恭喜你,應該是撮著筋兒了,不是多大事,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十天半個月的作業(yè)先不用寫了,哈哈哈,你小子偷著樂吧?!?/p>
紀廿一點也不樂,焉了吧唧的心道:十天半個月,其他老師能同情網(wǎng)開一面,可是他們班有個老胡?。∷殴硪膊恍爬虾男侣劼?lián)播的能讓他停了,老胡頂多能因為他撮個手讓他后邊全他補上。
“怎么的?現(xiàn)在后悔了?半大的小子以后做事考慮考慮后果,現(xiàn)在后悔頂什么事?用通知家長嗎?”校醫(yī)起身去后邊屋子里拿這紗布和消炎藥,在病假條上簽著字道:“我給你開個特赦條,這半個月的作業(yè)你免了?!?/p>
紀廿不好給誰擺臉色,可是難免心里苦哈哈的,牽強的扯了扯嘴角看著裹傷口的校醫(yī)道:“謝謝了?!?/p>
校醫(yī)頭也不抬的道:“你兩個誰去買個冰水?”
趙波提步往外跑,校醫(yī)看了一眼呼扇的門,臭屁道:“我當年也是這么為兄弟兩肋插刀,你這傷是因為那小子?”
紀廿搖搖頭,依舊嘴硬道:“不是,我自己摔得?!?/p>
校醫(yī)壓根不聽紀廿的話,接著叮囑道:“前二十四小時冷敷,后面二十四小時熱敷,消炎藥上面有說明,自己看著吃。傷口切記碰水,飲食上忌辛辣,差不多就這些,對了,家里有紅花油或者活絡油嗎?”
紀廿又搖搖頭,他能說,這是頭一回受傷嗎?
校醫(yī)嘆氣道:“得了,小少爺,我給你拿一瓶活絡油,每天晚上涂上藥,搓熱了就可以停,你這紗布兩天換一次,自己記得過來?!?/p>
校醫(yī)哼著小調(diào)去后頭拿藥。
紀梁棟被晾在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感慨萬千轉(zhuǎn)著話題,聽見廣播響起來,道:“哎,廣播開始了!”
紀廿垂著的腦袋,懨懨的情緒瞬間煙消云散。
走廊里傳來的廣播的聲音依舊低沉有力的吸引人:“……大家好,今天只有我一個人,我是頊宸?!?/p>
紀廿總覺得自己從剛才頊宸的語調(diào)里聽出來宛如拋棄妻子的語氣。
“今天的稿子,是我讀給我一個朋友的。朗讀的是無怨的青春——席慕蓉?!?/p>
If you fall in love,with someone when you are young,you must treat him gently.
頊宸一個人全英版本,紀廿抬頭看著門外的廣播,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頊宸的話語怎么都像是告白,可是頊宸喜歡誰?紀廿心里有點抽著疼,勝過手腕的疼,那句話的翻譯是“在年輕的時候,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他。
……
校醫(yī)拿著活絡油出來,將病假條消炎藥,裝在透明的袋子里,一起塞給一旁傻站的紀梁棟,道:“拿著?!?/p>
紀廿抬手準備接過來,他是手殘了,不是腿瘸了,何況左手還能用。
校醫(yī)太眸看了一樣廣播,指著廣播道:“這小子中飽私囊,以公謀私哈!”
紀廿不答話的站起來,拽起丟在一旁的校服,道了謝左手推著紀梁棟往外走,出去等還沒回來的趙波。
紀梁棟被推了兩步,回頭道:“大佬,校醫(yī)什么意思?大神怎么會是那種人呢?”
紀廿道:“趕緊走!回頭指了指,掛在校醫(yī)室門口的鐘表,“快上課了,第一節(jié)老胡的課,希望不要死的太難堪?!?/p>
在下醫(yī)務樓的時候撞見氣喘吁吁的趙波,提著一袋子冰水,丟給紀梁棟道:“學校的那個便利店這個季節(jié)沒什么冰水了。”
紀廿曉得了,喉嚨滾燙,這是出學校買的,從醫(yī)務樓跑過去再跑回來,路程不短。
紀廿笑著湊到趙波身邊,道:“兄弟,你要是女的,我就娶了了!”
趙波一巴掌把紀廿的頭摁一邊,盯著遠方的廣播站的方向,十分嚴肅的正色道:“開玩笑就開玩笑,你要是敢犯渾,弄死你!”
紀廿覺得和趙波走遠點,自己才不熱臉貼冷屁股,他媽的吃的不是槍子,是火箭筒吧!
走進教學樓,趙波他們在一樓,一副眼不見為凈的樣兒,丟下一句等他一起放學就朝自己班留下個酷酷的背影走了。
憋了一路的紀梁棟行走的工具人看著趙波遠走的背影道:“趙哥,脾氣忒大了!”
紀廿忍不住笑道:“這就成哥了?你沒見過那小子以前哭起來,和個胖姑娘沒啥兩樣!”
紀梁棟厚臉皮的道:“你是大佬,他是大哥,我誰也不敢惹,不過,今天謝謝了兄弟?!?/p>
紀廿楞了一下,斟酌了兩秒,多說無益,反應過來,道:“廢話!”
紀梁棟站到班門口,提著一袋子冰水,一袋子藥,仗著紀廿在自己身邊,底氣十足的喊了一聲:“報告?!?/p>
老胡站在講臺上,踩著高跟鞋,背著身壓根沒看見進門的兩人,被紀梁棟這么一喊,嚇得差點崴了腳,扭過頭劈頭蓋臉的罵道:“紀梁棟,平時上課和蚊子一樣,怎么一下課就生龍活虎的?第一節(jié)我的課都敢遲到?去哪了!”
紀廿笑著歪了頭,慘兮兮的露出被紀梁棟遮住的半個身子道:“不小心掛彩了。”
老胡盯著瞅了半天,咳嗽一聲沖紀梁棟道:“假條給我?!?/p>
紀梁棟狗腿的掏出假條,往講臺一走,霸氣的塞到老胡手里,背著身就對老胡擠眉弄眼,弄的班里哈哈大笑,老胡吃癟看了看紀廿垂著的手腕,以及纏著的紗布上絲絲點點滲出的血跡,道:“受了傷就好好養(yǎng)養(yǎng),這半個月作業(yè)你先不用交了,不過——”老胡大喘氣的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紀廿,繼續(xù)道:“半個月之后給我補上!”
紀廿就知道這樣!壓根沒有任何超于內(nèi)心的波瀾。
老胡見下馬威功虧一簣,不再繼續(xù),扭頭開始上課。
紀廿老實巴交的用趙波買的冰水墊在手腕上,左手寫得字和狗爬差不多,桌面上的便簽條被冰水滲的水珠沾濕,紀廿有點生氣的丟了筆,他在估算這十五天如果不按照以前的學習方式來,會落下多少內(nèi)容。
其他科目應該都沒問題,晚上背書得了,反正他速記好,但是數(shù)學他不行,做筆記他都每次要學兩遍,不做筆記的話,他有可能數(shù)學這一科半個月就能落下一大截。
紀廿突然有點郁悶,那時候用左手撐著就好了。
可是慣性之下,他控制不了自己。
紀梁棟聽著后桌甩筆的聲音,看著面色蒼白的紀廿,小聲問道:“大佬,你是手疼嗎?”
紀廿不想說話,偏過頭,右手手指擦拭著水瓶上融化的冰珠。
紀梁棟突然看到紀廿課本上狗爬的字,瞬間明白了,于是道:“大佬,你不嫌棄的話,我先做著筆記,晚上你拍照拿回去看,這兩天我一定好好上課。”
紀廿用左手揉了一把眉骨道:“你好好聽課吧,放學再說!”
紀廿左手拿起丟開的筆,垂頭繼續(xù)歪歪扭扭的寫著筆記。
老胡這節(jié)課還是饒過了紀廿,沒讓他陪站了,幾次想點他名,看了看蜷縮一團低著頭,用左手寫字的紀廿,就于心不忍的放過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啊。
紀廿從沒練過神之左手,左手青筋凸起,紀梁棟下課的時候看了看蒙頭做筆記的紀廿,周圍氣壓太低,他默默的擰著一杯冰水遞過去,示意紀廿喝喝水。
可是紀廿頭也不抬的,把自己困在狹小的座位上,成了一個孤島的鯨。
紀梁棟默默收回手,自己灌了兩口,拿出紀廿放在自己這的手機,點開頊宸的微信,他心里總覺得大神有轍哄紀廿,畢竟兩個絕頂聰明的人更有話聊吧:“大神,大佬把手扭了,心情不好,怎么辦?我都不敢和他說話了?!?/p>
頊宸:趙波遲到是因為這個嗎?嚴重嗎?你把手機給他。
紀梁棟:我不敢,他頭都不抬。
直到響了三次鈴聲,上課鈴正式響起的時候,紀廿才丟開筆,合了書,隨意的將書丟在桌洞里,滿眼都是剛才課本上慘不忍睹的字,他頭一會兒把筆記做成這德行。
抬頭就看到等了半天的紀梁棟,道:“老師快來了,你有什么事?”
紀梁棟悄摸摸的將手機放在紀廿的桌上,道:“大神找你?!?/p>
紀廿沒好氣的白了一眼紀梁棟,紀梁棟心里感嘆:火燒城門,殃及池魚。
紀梁棟求生欲極強的扭過頭,好好聽課做筆記,萬一大佬用到自己呢!
時刻準備著奮斗。
頊宸關懷的話還沒說出口,紀廿就一臉冷靜的發(fā)過去六個字:早戀影響學習。
——理一班——
頊宸在那頭干笑,班里有人和趙波趣味相投的戳了戳趙波的肩膀,努努嘴看著抱著手機笑的頊宸道:“咱們大神談戀愛了嗎?哪個凡人本事這么大?”
趙波腦海里撞進紀廿那憨笑的模樣,突然生著悶氣道:“我怎么知道!”
被八卦不成,反被懟,那人收起八卦的心,寫試卷去了。
趙波一想下一周他要和頊宸一起在校外集訓一周,滿心不爽,可是人家是大神,他干不掉又打不贏,心里咒罵著頊宸道:人面獸心,衣冠禽獸!
可是話他不敢和紀廿挑明,萬一是自己多心了,頊宸這樣的,自己班的女生都迷得五迷三道的送情書送吃的,他家紀廿能在這群女生中脫穎而出嗎?而且倆男的,真有什么,讓宋太后知道了,紀廿還能活命嗎?
——文一班——
紀廿自暴自棄的將右手上墊著的冰水丟一邊,往右手塞了筆,準備嘗試寫筆記。
就看到原本站在講臺的老燕,拿著講義走下講臺,將講義撲到紀廿的桌子上講起來,紀廿看了看身邊的老師,視線被老燕的衣服遮擋了一部分,他分班進教室完,和紀梁棟靠窗一個倒數(shù)第一位,一個倒數(shù)第二位。
紀廿用悶著喉嚨,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問道:“老燕,你是照顧我嗎?我沒事!”
老燕低頭掃了眼講義,看著紀廿的眼,繼續(xù)講著課,隔了一會兒,紀廿放棄的時候,老燕輕輕在他耳邊,看著他手上的右手道:“老鄭說你傷了手腕,做不了筆記,看我的講義現(xiàn)在就背會!”
紀廿反應了一會,老鄭是校醫(yī)室的校醫(yī)。
那個微信沒錯。
紀廿動了動嘴唇,想到校醫(yī)室一臉奸計得逞的校醫(yī),那句你的人在我這,心想莫不是因為自己被要挾了?自于是告奮勇目光炯炯的說:“校醫(yī)敲詐您一頓飯是吧?我替您請了吧!”
老燕不情不愿的看了一眼紀廿,想著兩個人的語音又被那貨八成公放的人盡皆知了,又嫌紀廿這個狗都嫌棄的年紀糾纏起來煩人,破例解釋道:“我工資不低,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再說我是棄醫(yī)從文,我兩是校友,算不上敲詐。”
紀廿嘴長成原型,半天沒回過神,內(nèi)容量太大,直到老燕抽走講義,臨走扣扣桌子時他才徹底回神。
別說,兩個人幸災樂禍的表情,確實挺像一個學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