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來,起來……”墨睿檸顧不上自己身上挨的好幾十棍,咬緊了牙去攙丁修錦的另一只胳膊。
在他和宋安寧的合力下,丁修錦終于掙扎著站了起來,只是臉色也因為身上那些傷口給疼成了慘白。
“哥哥慢慢?!?/p>
宋安寧人小小的,明明個子只到丁修錦的腿邊,卻還努力扶著他,小臉都給憋紅了。
她沒再繼續(xù)哭,小模樣看起來懂事又堅韌。
三人攙扶著走到場邊,在張真源面前站定。
無論如何,今天的訓(xùn)練丁修錦他們?nèi)硕妓氵^關(guān)了。
張真源目光掃過丁修錦,這是他的工具,受不受傷的,只要死不了,不殘廢,對他來說都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
關(guān)鍵是宋安寧。
他轉(zhuǎn)而看向丁修錦腿邊那個小小的身影,小丫頭臉色通紅,眼圈紅腫,可那揚著的小下巴卻恍惚透露出了一絲宋雅身上的倔強……
在過去的很多時候,宋雅不滿他的某些舉動時,也會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神情看著他……
他沒開口,丁修錦三人更是沒話要說,幾個人面對面站著,卻陷入了一場詭異的寂靜。
“咳……”
桀看看這邊,又看看張真源,輕咳一聲提醒道:“源,還繼續(xù)嗎?”
剛才張真源進來的時候,撂下的話可是宋安寧從今天開始一起參與訓(xùn)練,此刻……
張真源握著的拳頭微微緊了下,眸光一動,想開口說繼續(xù)。
這本來就是他帶宋安寧來這里的目的。
可是不知道為何,看著眼前的宋安寧,他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宋雅最后對他說的那句話。
“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女兒死了,請你通知我一聲……”
她的語氣無驚無怒,仿佛真的只是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囑咐。
張真源堅硬如鐵的心在這一刻忽然軟了一瞬……
他瞇了瞇眼,沒什么表情地站起身,頭也不回道:“明天繼續(xù)?!?/p>
話音未落,已經(jīng)邁著大步率先離開了訓(xùn)練室。
桀扭頭看著宋安寧,微嘆了口氣,又看向站都站不直的丁修錦和墨睿檸,擺擺手道:“下去上藥去?!?/p>
說完,又朝宋安寧伸出手:“走吧,跟我回去。”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看他,又扭過了頭。
桀:“……”小丫頭還鬧脾氣了?
雖然他今天做得確實過分了點兒,但還不是聽她爹的命令么。
他耐著性子道:“你現(xiàn)在不跟我走,回頭可別嚷著要找你爹?!?/p>
“哼?!?/p>
回應(yīng)他的,是宋安寧重重的一聲負(fù)氣冷哼。
宋安寧狠狠瞪了他一眼,扶著旁邊的丁修錦就轉(zhuǎn)身往外走:“哥哥,走?!?/p>
小家伙年紀(jì)不大,氣勢倒是挺足,在桀跟前竟然也沒有落下風(fēng)。
丁修錦笑笑,很是艱難地跟著她和墨睿檸往外走。
說是走,其實跟蹭差不多,一個重傷員,一個輕傷員,外加一個力氣沒有猴子大的小丫頭,幾個人走了好幾分鐘才堪堪走出了十幾米遠(yuǎn)。
趙頊就站在幾人身后,他們?nèi)齻€朝夕相處,同吃同睡,可此刻只相隔這么點兒距離,卻好像忽然隔開了兩個世界。
他們中間不再是平整的地板,而是天塹鴻溝,讓他始終無法逾越……
等訓(xùn)練室里只剩下趙頊和桀兩個人。
桀才開口道:“你也回去吧,看著點兒,別讓鬧出什么事來。”
宋安寧的脾氣,他現(xiàn)在也算是領(lǐng)教了,這會兒還真有些擔(dān)心她回去會不會拆他們房子呢。
“是?!?/p>
趙頊應(yīng)聲,本來該走的,可走了沒兩步,他的腳步還是停了。
他扭頭看向桀,遲疑了一瞬,問道:“那宋安寧呢?看樣子她晚上也肯定不會想離開丁修錦的?!?/p>
“隨她吧?!?/p>
桀無所謂道,反正現(xiàn)在親女兒不想見親爹,親爹估計一時半刻也不想看見自己這個女兒,她在哪兒都無所謂了。
他說完,又想起些什么,叮囑趙頊道:“對了,你回去以后注意一下宋安寧,如果她和丁修錦說了什么奇怪的話,記得告訴我。”
趙頊愣了下,有些不解:“奇怪的話是指什么?”
宋安寧那么丁點兒大,腦回路和他們都不是一種,她說的奇怪的話可多了去了。
“哼,我看那小丫頭賊的很?!辫罾浜?,眼中有些不屑,“誰知道湘城那幫人會教她些什么……”
趙頊無語地?fù)u了搖頭,提醒他:“她不到兩歲?!?/p>
一個不到兩歲的下丫頭,能有什么心思……
就是湘城那些人教她,她也記不住啊。
桀冷眼瞥他,像是有些不滿他的大意和松懈,哼道:“就算不到兩歲,那她也是張真源的種?!?/p>
趙頊僵了僵,有些無力地點頭道:“我知道了?!?/p>
在他看來,這些人是真的幾近瘋魔了,今天能把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姑娘帶來這里,讓她親眼目睹鮮血和傷害,還能懷疑她一個心智可能都不全的人抱著什么壞心思,真的是……
桀原本只是交代他兩句,可看著他的表情,目光卻漸漸深了起來。
“呵……”他冷笑一聲,抱著手斜眼看趙頊:“我看你最近和他們走的好像挺近的?!?/p>
趙頊一僵,卻只是一瞬而已,絲毫不敢讓桀看出來。
“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彼鏌o表情,聳了聳肩道,“剛才的情形你也都看到了?!?/p>
桀點了點頭,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了。
剛才丁修錦受傷那么嚴(yán)重,趙頊可是一動都沒動。
他沒再多說什么,擺擺手道:“下去吧?!?/p>
趙頊轉(zhuǎn)身離開,等徹底走出桀的視線之后,他整個人卻陡然一松,肩膀像卸重似的塌了下來。
他夾在張真源和丁修錦中間,每天都好像被人為分割成了兩等份。
以前他覺得張真源和桀交給他的這個任務(wù)很簡單,可是隨著和丁修錦、墨睿檸共同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就越發(fā)現(xiàn)這個任務(wù)是比他以前所有任務(wù)加在一起還要艱難的一個。
趙頊走回房間,站在門口,聽見里頭傳來說話聲,卻怎么也抬不起手推門。
里面的溫馨,和他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