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之上,皇朝負手而立,蕭雪空步履匆匆,見了他恭敬道:“世子,冉府上下已經全部囚于府內,請世子定奪?!?/p>
“冉太傅掌管御史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勾結內臣,想要構陷于孤?!被食浜咭宦暋斑@樣的人,不必留了?!?/p>
蕭雪空領命而去,皇朝正打算回殿去繼續(xù)宴會,身后卻忽然有腳步聲響起,他防備地回頭大喝一聲:“是誰?”
“夫君?!?/p>
“是我。”從陰暗處緩緩走出來,燕從筠穿了一身杏粉色的襦裙,慢慢走到皇朝面前,“父王在宴中幾次詢問夫君為何還未回去,從筠亦是心中擔憂,這才前來尋找?!彼裆崛酰瑵M心滿眼都是皇朝。見他方才神色凌厲,又有些惴惴不安,“從筠可是打攪到夫君了嗎?”
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皇朝方才所有的防備和凌厲之色全部化為關懷和溫和:“無事,瑟瑟多慮了。”他握了握燕從筠的手,又是皺眉道,“手怎么這樣涼?”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燕從筠披上,“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風的?!?/p>
“只是幾步路,夫君也太過小心了?!毖鄰捏薮鬼p笑,滿臉幸福之色。煙火在冀州王宮上空響起,點亮了整片夜幕,燕從筠怔怔地望去,方才所有的感動此刻都化作了擔憂和失望,“哥哥今年并未回來過年節(jié)。”她偏頭再去看皇朝,“夫君交代給哥哥的事務竟是這樣多嗎?他往年都會趕回來過年的。”
想起燕瀛洲的死訊,皇朝又是一陣心痛。他想將事情的真相告訴燕從筠,可是望著燕從筠那雙眸子,他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終還是化成了一句謊話:“玄極令丟失,瀛洲忙著在各州尋找,實在分身乏術?!彼麘z惜地將燕從筠攬入懷中,輕聲細語哄道,“瑟瑟不必過分憂慮,待年過了……待再過些時日,他自然就能回來了?!?/p>
謊話說多了,也許皇朝自己也相信了吧。
為了冀州的野心,燕瀛洲死在了宣山,而他們作為始作俑者,竟然連一句真話都不敢對燕瀛洲唯一的妹妹說。
犯上作亂者,竟也有這樣一顆真摯的愛人之心嗎?
燕從筠不信。她靠在皇朝懷里,余光瞥見不遠處那一身白衣,輕輕閉了閉眼,她心里俱是諷刺,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溫柔動聽:“從筠為夫君和哥哥求了一個新的平安符,待宴會散了回去,從筠親自給夫君掛上,可好?”
皇朝緊緊抱著她,所有的煩惱在此刻盡數散去:“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彼麥卮娴匚且晃茄鄰捏薜陌l(fā)頂,喟嘆道,“自然好。”此生能得燕從筠為妻,是他皇朝的福氣。
白衣蹁躚,玉無緣轉身離開。他本是趁著年節(jié)來見燕從筠一面,沒成想,倒是見證了他們夫妻的恩愛情深。當真是諷刺啊。
還君明珠雙淚垂,何不相逢未嫁時。
若燕從筠不是冀州的世子妃,若她不是那等堅貞不屈的女子,若她先認識的人是他,他們二人的命運,大抵會與如今截然不同吧。
——皇朝向冀州王奏明冉太傅年事已高,最終沒能熬得過今冬。冀州王對冉太傅死因半信半疑,但當著宴會中眾人的面,還是沒有表露出來。
而這些都與作為冀州世子妃的燕從筠毫無干系。眼下各州對玄極令的爭奪戰(zhàn)愈演愈烈,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她早已身在棋局之中,便再也逃不開了。
這場博弈的勝者只能有一個,而她,不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