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伊娜女士的家門口———
從圖書館一路走來,貝科夫看到地鐵站內(nèi)增設(shè)了許多臨時掩體。他們已經(jīng)做好打一場防御戰(zhàn)的準(zhǔn)備,無論敵人從哪個方向打過來都一樣。
“咚咚——”
貝科夫的注意力被敲門聲拉了回來,盡管他的肩上坐著安菲婭,薇拉依然挽著他的手臂。如果不是她一直拽著,自己應(yīng)該早就駐足了。
“來了,誰???”
屋里傳來了嬸嬸熟悉但略帶疲憊的聲音。
“法伊娜嬸嬸,是我們?!?/p>
身邊的兩個女孩似乎遺忘了她們車站的遭遇,但貝科夫沒有。他一直在思考,黑山站的人,究竟是怎樣攻破金色熔爐和紀(jì)念碑站大門的?
房門打開,帶著家的溫暖的空氣從里面涌出,失神的貝科夫又一次被拉回了這里??粗鵀樗麄冮_門的跛腿老婦人,貝科夫心里某處的柔軟,被稍稍觸動了。
頑強的白樺站人,盡管生火如此艱難,他們依然在這兒活著,等待著大地復(fù)蘇的那一天。
“法伊娜嬸嬸?!?/p>
“等你們好久了,快進來,外邊兒冷?!弊叱鰜砝∝惪品?,法伊娜女士一邊往里走一邊將門帶了回來,“伊里夫、伊里奇,還有你的98姑娘都在?!?/p>
“伊里奇大叔也在?”
將帽子、防毒面具摘下,貝科夫?qū)⑺鼈兒屯馓滓黄饞斓搅碎T后的墻釘上。那位干瘦的老爺子,曾經(jīng)也是老頭子的戰(zhàn)友。
“嗯,他前兩天去果園站幫著那邊的狙擊班培訓(xùn)新手,今天上午才回來的?!?/p>
法伊娜嬸嬸的家不大,穿過兩側(cè)是雜物間和衛(wèi)生間的走廊后,他們便看到了圍坐在火爐邊的三人。
“長官,你來了?!?/p>
因為屋里暖和,SV-98脫下了法伊娜嬸嬸贈與她的厚棉衣,只穿著那套他們初次謀面時的灰藍色軍裝。她用圍巾遮住了脖子,用繃帶裹住了腿,光從表面看,她還是那樣美麗。
人類與人形四目相對,在旁邊挽著貝科夫的薇拉賭氣地嘟起了嘴,但卻沒有去干擾他們。說不嫉妒SV-98是假的,但那是她應(yīng)得的——何況自己還欠她一條命。
“鐺啷——”
金屬器件落到地上的聲音叒一次把貝科夫從失神中拽了出來,他今天的狀態(tài)不是太好,甚至可以說有記憶以來第二遭。將目光投到那個俯下身去撿零件的人身上,貝科夫的余光瞥到了他旁邊桌上細長的槍管。
“誰拆了98的狙擊槍?”
見貝科夫一臉驚愕,“胖熊掌”伊里夫大笑著伸出手,拍了拍他旁邊剛直起身來的伊里奇,“你覺得還能是誰?”
可能很多人都不記得了,伊里奇,便是接受“獨行者”貝科夫煙草換子彈交易的那位守店老者。也是前“信號旗”成員。
“伊里奇大叔你……別給98弄壞了?!?/p>
關(guān)心則亂?,F(xiàn)在不只是他的財產(chǎn),他財產(chǎn)的財產(chǎn),都唯恐給弄出問題了。
用毛巾擦兩下剛才掉地上的零部件,伊里奇用它“一葉障目”式的擋住了年輕人,他可不想和一個正處在青春期的傻小子對視,“看你說的,我曾經(jīng)也有過一支SV-98,而且用它干掉過不少……你懂的?!?/p>
放下毛巾,伊里奇在貝科夫驚異的目光中,飛快地把SV-98狙擊步槍組裝了起來。他只是局部拆卸,沒有全拆開來清洗的打算。
“別閑聊了,先吃飯。”
伊里奇對時間的把握可謂剛剛好,武器剛裝好,法伊娜嬸嬸和薇拉就將鍋里的食物一一端了出來。食物的香氣立刻在房間里彌漫,引得小饞蟲安菲婭直吞口水。
貝科夫一直都知道,嬸嬸的廚藝是很棒的,只是受限于材料稀缺,沒法做出高品質(zhì)的佳肴。但做些美味的家常菜還是沒問題的。
真的是這樣嗎?
“來,貝科夫,吃塊肉,這可是你98姑娘獵取的?!?/p>
當(dāng)一鍋看起來不怎么好看的湯被端出來,濃郁的肉香味徹底擊倒了貝科夫的“矜持”。在地鐵站,食用肉可是能與再生彈相比的寶貴東西。
把肩頭的安菲婭放下來,貝科夫幫著伊里夫他們將折疊桌架到了火爐上方。湯碗與餐盤隨即上桌,絕對不能用家常菜來形容的“盛宴”,開席了。
“唔——”
用叉子叉起狼肉塊,然后一口咬下去,被燉軟的狼肉立刻在口腔中透出被香料浸染的湯和油脂,再加上牙狼肉韌實的質(zhì)感……貝科夫一時之間想到的,只有“非常香”、“非常好吃”。
半塊狼肉下肚,獨行者卻在其他人大快朵頤之際頓了下來。
這肉里夾雜的味道,突然讓貝科夫想起自己的兩個母親,以及,紀(jì)念碑站的卓婭阿姨。他感覺,可口的食物有些難以下咽。
“貝科夫,怎么了?”
第一個察覺到少年異常的,還是法伊娜嬸嬸。
搖搖頭,貝科夫強行將食物吞了下去,“沒什么,嬸嬸。我只是……只是有些噎著了?!?/p>
他確實噎著了,但不是被食物。
“那快喝點水,你這孩子,都那么大了,吃東西還像以前一樣?!?/p>
“嗐,那還不是跟他父親學(xué)的?!?/p>
“嘖嘖,伊里奇你吃相很好看?”
多么溫馨的一家人……
……
……
吃過午飯后不久,伊里夫、伊里奇都因為有事情做先行離開了,法伊娜女士家中,只留下一堆孩子。
“嬸嬸,下午也要出攤嗎?”
重新戴上面具,貝科夫幫著法伊娜嬸嬸將那輛破舊的獨輪車推出了門。他正巧要去交易區(qū)最里面的商店,能夠順路幫長輩一把,是再好不過了。
“啊,很多人都還沒吃午飯呢,他們又沒有烹飪環(huán)境,我這攤子可得去開著?!?/p>
貝科夫只是點點頭。
如嬸嬸所言,很多在白樺站“大屋”居住的人,除了一身衣物和裝備,別的什么都沒有。像法伊娜嬸嬸這樣的小商販,替他們解決了伙食問題。
嬸嬸做的烤土豆賣得也不貴,一顆再生彈就能換倆,足夠一般體型的成年人果腹了。一些信任她的人,經(jīng)常會提前預(yù)支優(yōu)質(zhì)彈、軍用彈乃至貴金屬,以保證每天能買到分量足又可口的食物。
“嬸嬸,我就送你到這兒?!痹诮灰讌^(qū)和生活區(qū)的交界地帶停下腳步,貝科夫從小車里拿出一個土豆放進了攜行具,“我還要去準(zhǔn)備些東西,先走了?!?/p>
“晚上記得來吃飯?!?/p>
“我知道了?!闭f著,貝科夫已經(jīng)步入通往交易區(qū)的樓梯。
南界鎮(zhèn)之行,他要準(zhǔn)備的東西可不少……
“一共15發(fā)優(yōu)質(zhì)彈,多謝惠顧?!?/p>
“唔?!?/p>
在雜貨商那里,除開燃燒瓶、土炸彈之類的必需品,貝科夫還購買了四塊墨色的塑膠玻璃,兩塊厚毛毯,以及一件壓實過的毛皮背心。戰(zhàn)后的初次雪原之行,讓他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保護眼睛是其中一項。
雪原在太陽高照時反射的光還是很刺眼的,因為戴著防毒面具,戴墨鏡是不怎么方便的,所以他打算自己DIY一下,給面具加個“翻蓋鏡”。
將自己需要的東西采購?fù).?dāng),貝科夫看了下手腕上的機械表——差不多到碰頭時間了。他的98 ……
“長官?!?/p>
SV-98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轉(zhuǎn)過身,貝科夫看到了一名裹著灰色大衣的“邊防軍”。人形確實還是那個人形,但外表看起來,可大不一樣了。
“98,你這身……?”
快步走到貝科夫身旁,戴著防毒面具和毛皮帽子的SV-98稍有些慌亂,低聲解釋道:“大衣是PP-19送給我的,帽子是伊里夫先生給的……這……沒有違背您的命令吧?”
自己確實下達過不能接受阿納托利贈禮的命令,但PP-19的話……勉強說得過去吧??纯催@件大衣,確實比法伊娜嬸嬸給的那件厚棉衣合身,而且更適合雪地行動。
“沒有,這裝束還不錯?!焙线m就用著吧,至于法伊娜嬸嬸給的厚棉衣,可以用來當(dāng)額外的毛毯,也可以給薇拉。
看著戴有與自己同型號防毒面具的SV-98,貝科夫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幾分。按書上所說,這該叫情侶面飾?嗯,那就是了。
稍微猶豫幾秒種后,貝科夫繞到SV-98身旁,牽起了她沒有受損的右手。
“接下來該去給你拿訂制商品了?!?/p>
聽見貝科夫所言,SV-98防毒面具下剛剛才抹上紅暈的臉頰,刷的一下全紅了,“長官,那些牙狼真的全都……一點兒不要?”
她可是知道貝科夫現(xiàn)在的財務(wù)狀況有多糟,現(xiàn)在又要為她破費,實在是不應(yīng)該。盡管“最優(yōu)方案”告訴她,貝科夫做錯了,但情感模塊里的那種“悸動”,讓她打心底里感到高興(幸福?)。
往前邁上一小步,待SV-98反應(yīng)過來要行動后,貝科夫牽著她的手往目的地走去。命是很值價的,更何況還不止一條。
“沒有他們駕車來救援,我可能就永遠失去你了,全送給他們沒什么不妥。”
用牙狼遺骸換取的資源和財物,貝科夫一點兒也沒要,全部送給了阿納托利。他現(xiàn)在可以說是一窮二白,確實很需要那些,但他是個男人(?)……好吧,他是個男孩,不應(yīng)該吃軟飯。
“聽貝科夫長官你的?!?/p>
“嗯,我知道98你會理解?!?/p>
手牽著手,貝科夫和SV-98一起往交易區(qū)更深處走去。那個方向除了地鐵居民曰常生活的響動外,還有很少停歇的金屬敲擊聲——那聲源便是他們的目的地。
“鐺——鐺——”
“偷什么懶,快去拉風(fēng)箱!”
“鐵匠,我來取貨了?!?/p>
在鐵匠對徒弟的喝罵聲中,貝科夫和SV-98走進了他的鋪子。墻壁上、地面上,或掛或擺著手工鍛打的鐵器,數(shù)量并不少。
將手里的鍛錘放到旁邊,鐵匠離開工作臺,隨手指了下堆放成品的長桌,“已經(jīng)按你的要求做好了,自己看吧?!?/p>
貝科夫在從金色熔爐站趕回紀(jì)念碑站的路上,扔掉了他的絕大部分財物,訂金都沒有——還好伊里夫愿意借資源給他,要不以鐵匠的脾氣,貝科夫一塊兒鐵片兒都拿不到。
白樺站鐵匠鋪最出名的不是鐵匠的手藝,是概不賒賬。
“98,脫掉大衣?!?/p>
“遵命?!?/p>
從長桌上拿起一個分量不大的護臂,貝科夫?qū)⒅聪騍V-98的右臂。去金色熔爐站的路上他就有這打算了,很遺憾,那里的鐵匠……
“長官……看起來怎么樣?”
在貝科夫的幫助下,SV-98數(shù)分鐘后將金屬護具一件接一件的穿到了身上。這些防具加起來,總重量也不過15公斤,這對戰(zhàn)術(shù)人形來說算不得什么負擔(dān)。
圍著SV-98轉(zhuǎn)上一圈,貝科夫防毒面具下的雙眼似乎在放光,“簡直就像中世紀(jì)的騎士。”
護脖、護臂、胸甲、背甲、脛甲,最容易遭受攻擊的區(qū)域都覆蓋到了。
“材料用的是鐵和鋁,和你那不一樣,你可別指望能防彈。”
鐵匠在一旁潑起了冷水,他能看出來,披上鐵甲的是個少女。
幫著SV-98穿回大衣,貝科夫擺擺手,示意沒問題,“只是起臨時保護的作用?!?/p>
將尾款付給鐵匠,貝科夫帶著武裝起來的98徑直離開了。鐵匠不講人情,但注重信譽,貝科夫正喜歡這種人——利益交換就好。
在離開的路上,貝科夫依然握著SV-98的手。
“貝科夫長官,我們什么時候去南界鎮(zhèn)?”
“四天后吧,阿納托利他們的車隊會進行雪風(fēng)暴前的最后一次大規(guī)模物資交換,我們搭順風(fēng)車過去?!?/p>
感受著自己緊握的溫軟,貝科夫稍稍有些期待,戰(zhàn)后的第二次雪原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