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下手夠狠辣啊，也夠果斷。”

在妻子的攙扶下從工作室走出來的瞬間，看到客廳里血腥場景的楊老伯，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句話。他們已經(jīng)見多了死亡，對此并不敏感。

“抱歉……”貝科夫想轉(zhuǎn)過身面對老伯，卻發(fā)現(xiàn)OTs-39死死地抱住自己，不肯松手，“給你們帶來了這么大的麻煩?！?/p>

這狀況，他也不好去強行把人姑娘的手給掰開。

人老成精的楊柏一眼就看出了貝科夫此時狀態(tài)有些尷尬，苦笑著向別過頭來的少年擺擺手，他用眼神給身旁的妻子做了個暗示，“不……這些混蛋時常來欺負牧兒，但迫于生存，每次我們都只能……感謝你，貝科夫?！?/p>

每次都忌憚這忌憚那下不了決心，最終讓OTs-39遭受欺辱，一家人還得忍氣吞聲接著給不法武裝組織工作……這樣的日子，楊柏早受夠了。

楊阿姨離開客廳去往更里面的屋子拿東西，楊老伯則緩慢地移動步子到沙發(fā)邊坐下，看著茶幾對面趣味十足的兩個年輕人保持看戲。

從一個隨時可能丟了性命的地方活著回來，很多人會變得神經(jīng)質(zhì)，但也有不少人會變得恬淡。哪怕剛剛家里死了四個大活人，楊柏也沒有感到有什么大不了。

甚至有點兒小高興？

“牧兒，到里屋來，我給你找到那套衣服了。”

楊阿姨的聲音從里屋傳來的時候，貝科夫終于得以解脫。依依不舍地松開少年，OTs-39用那條屬于他的毯子裹住自己撐起身，在少年的注視下破涕為笑，踩過“血毯”，往里面的屋子走去。

她知道那是哪套衣服。

“唔——都凝固了?！?/p>

當OTs-39走進里屋，貝科夫終于從男孩本能的尷尬中恢復過來。轉(zhuǎn)過身的同時抬起雙手，他看著手套上凝膠狀的紅色血塊和手指上的血污皺緊了眉頭——這要是徒手抓干糧吃，肯定一股子血腥味兒。

在常人看來絕對是驚悚的氛圍里，貝科夫就那么坐到了還有具尸體倚靠著的沙發(fā)上?？戳搜鄣厣线@些家伙的尸體，并未打算在此做長久停留的少年，向茶幾對面的楊柏問出了自己的問題，“楊老伯，那這些要怎么處理？”

“哈哈，貝科夫你是管殺不管埋咯？”

“唔……在我們那里，挖坑是很難的，有空閑至多把尸體拿去燒了?！?/p>

憎惡之人死在眼前，而且完全沒有傳出可能引來鄰里的異響——如此完美的結(jié)果，楊柏越想越高興，最終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很久沒像這樣高興過了，

笑過之后，這個經(jīng)歷了貝科夫難以想象的艱難之日的一家之主，開始袒露他的心聲，“如果我沒猜錯，你從北方來，原本是開著載具的吧？”

“確實?！睂τ谀闲袩o關(guān)緊要的細節(jié)，貝科夫并不介意透露。

別過頭，楊柏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關(guān)鍵的東西還停在外面呢。

“那你知道我們一直遭受欺壓，卻不離開是什么原因嗎？”

“沒有交通工具？”

“正解?！狈鲎∩嘲l(fā)側(cè)面的護手，楊柏前傾身子，將一邊的褲腿卷了起來，“盡管我不大信命，可有時候，命運這東西總是會讓你大吃一驚?！?/p>

替代原本右小腿的，只是根看起來很舊的金屬桿子。猜想得以印證，貝科夫也對這個老伯面對武裝分子們時的無可奈何，感到了理解。

將右褲腿放下，楊柏看著茶幾對面雙手無處放置，動作略顯滑稽的少年，說出了他大膽的想法，“現(xiàn)在不同了，載具自己送上了門來?！?/p>

貝科夫不傻，楊柏一點撥，他就知道茶幾對面那位老先生想做什么了。在地鐵當跟班“郵差”的時候，他便知道打死了大頭鼠要趕緊溜，不然等其它大頭鼠發(fā)現(xiàn)，肯定會惹來一大窩。

看下旁邊散落的衣衫，明確了行動方針的少年果斷行動，抓起一件還算干凈的把手和手套擦拭一下，離開了沙發(fā)。匕首和PP-19等會再用擦槍布打理。

“是要等天亮后再出發(fā)吧？”

“是的，你可以休息下。”不用太多的交流就能達成共識，楊柏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來自北方嚴寒地帶的陌生小伙子了———如果他還是邊防軍的軍官，一定會想盡辦法把貝科夫挖到自己的部隊里。

“嗯……我還是有點疑惑，希望老伯你能解答。”

“但說無妨。”

“你們……為什么敢信任我？”

“就知道你會這么問?！笨粗酒鹕淼纳倌?，楊柏攤了攤手，“我們不是信任你，我們是信任牧兒……信任一直照顧著我們的OTs-39。也許待會兒你可以問問她，她在你身上接收到了什么樣的訊息?！?/p>

楊柏說出“訊息”二字的時候，貝科夫整個人都是一怔。接受訊息？他是人類，又不是人形，還能向OTs-39傳遞什么摩爾斯電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