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史策,兩個名字連起來念才順耳,天生就應(yīng)該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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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皓視角】
我和老史分手有兩年多了。
在我因為酒精麻醉而模糊的記憶中,只記得有次寒冬在雪地里,她因為成功使一個雪球砸到我背上而露出的狡黠又心虛的笑容。
她的微信,每每想刪又舍不得刪,最后總是無力地放下手機,最終界面停留在了是否將對方刪除的選擇。
張弛有來找過我,把我的酒瓶子狠狠地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如機器般道出她還好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他又來了,但只是塞給了我一張紙,然后決絕地奪門而出。
我用我那僅僅能看清楚東西的視線看向了那張紙。
但我很快就寧愿我看不清那張紙。
史策 胃癌晚期診斷書
每個字,像敲鐘一般緩慢打在我的心上,作為我這么久沒關(guān)心她而得到的懲罰。
我不知道那是我哪里來的沖動,只穿了一件襯衫就追出門去,沖到張弛面前,揪住他的衣領(lǐng)。
“她在哪里?!”
我這才聽見我的嗓子早已經(jīng)嘶啞。四周沉寂了下來,冰冷的空氣正無聲地蔓延。
張弛看著我——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那是他從來沒有對我露出過的,陌生的眼神。
“這么久了,你有關(guān)心過她嗎?”
我的手逐漸滑落。
是啊,我有關(guān)心過她嗎?
我不配。
張弛猶豫了幾秒鐘,“她懷孕你知道嗎?”
“她懷孕了?!”我抬眼望向張弛。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怎么樣的。
“孩子沒了?!泵媲暗娜死淇岬貓蟪鲞@一事實。
我看著一切。然后,我舉起手,死命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我算什么男人。
“她住在第一人民醫(yī)院?!睆埑诳粗?,眼睛里有許多復(fù)雜的情緒:“在她生命的最后時刻陪陪她吧?!?/p>
我不記得我是怎樣到了醫(yī)院,我更不記得我是怎樣跪倒在冰冷的手術(shù)室門口,我只感覺一種刻骨銘心的寒意正從我心頭蔓延。
冰冷的手術(shù)室門開了。
“節(jié)哀?!?/p>
我瘋了。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
她不可能……
我也不記得我是怎樣回到家的,等我清醒過來,馬上拿了手機,撥了她的電話號碼。
等待的那十秒鐘,每一秒鐘都像是死亡的倒計時,嘀嗒,嘀嗒。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我從虛空中滑落下來,向著地心一直滑落。沒有盡頭。
我已然萬劫不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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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多月之后,我的精神狀態(tài)終于稍微緩解,我和張弛一起去了她的墓地。
碑上一個字都沒有刻,張弛說,這是她的心愿。
我和張馳回到他的車上,關(guān)車門前,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山谷。
我似乎看見她在對我微笑。
我哽咽了,抹去即將滑落的淚水,對著山谷喊了一句我一直都沒敢說的話:
“史策,我愛你!”
車門啪嗒一聲關(guān)上了。
*
【史策視角】
我和王皓分手了。
我提的,雖然下一秒就后悔了,但我倔強的性子不允許我反悔。
回到家,我哭了一夜。我不停問自己,為什么。
第二天,我艱難拿起手機,在對話框里輸入“對不起”,躊躇再三,終是刪掉了。
剛分手這幾天,我總是睡不好,經(jīng)常睡著睡著就突然哭醒??吹阶约和O矚g吃的東西,我都會反胃作嘔,然后跑到衛(wèi)生間大吐特吐。
一個月下來,我體重掉了不少,曾經(jīng)以減肥為事業(yè)的我站在體重秤上卻一點笑容都擠不出來。
在詩萌的勸說下,我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指著報告單,粗暴地對我說:“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的?!”
孩子?
我一看報告單,頓時身體里的血液都凝固了。
“生命體征已經(jīng)幾乎沒有了,這么久沒有流掉也是奇怪。你最好趕緊做個引產(chǎn)手術(shù),不然連自己的身體也保不住……”
我聽著醫(yī)生的話,但我?guī)缀趼牪坏搅?,只有嗡嗡的耳鳴聲充斥了我整個耳膜。
過了兩天,我做了引產(chǎn)手術(shù)。
我瞞著爸媽一切,自己在手術(shù)單上簽了字,雖然我的手已經(jīng)顫抖的連一個像樣的字也寫不出來了。
打麻藥之前,我一直都是清醒的。
我看著蒼白的手術(shù)燈,內(nèi)心在嘲笑自己。
醫(yī)生做準(zhǔn)備的時候,我撫上自己的肚子。這里曾經(jīng)有一個鮮活的小生命,但他馬上就要與我分離。
麻藥勁兒過了是真疼,但我已經(jīng)幾乎感覺不到疼痛。我的身體與內(nèi)心都已經(jīng)麻木,我已經(jīng)無法開口說一個字。
詩萌和張弛都來看過我,在床頭柜上放了一大堆鮮花水果還有補品,把床頭柜堆成了一個小山丘。
我看著這一切,心里卻充滿了諷刺。
詩萌說:“你已經(jīng)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史策了?!?/p>
我照著鏡子,曾經(jīng)留的短短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長了,我把手伸進包里,摸出一根皮筋。是王皓送的。
現(xiàn)在我還要管是誰送的嗎?
我在心里冷笑,然后面無表情地把頭發(fā)扎了起來。
看著真傻。
出院之后,我把頭發(fā)重新剪短,但我回不到過去了。
我有時暴飲暴食,有時一天粒米未進,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我不管怎么克制,每天總是會忍不住的哭出來。
半年后我又一次光顧了醫(yī)院。
“胃癌中期,但是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住院觀察,看看是否還有生還的機會。”
這句話就相當(dāng)于給我判了死刑。
接下來我的每天都在醫(yī)院里度過,看著醫(yī)院里的生老病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每天我接受不同的治療,這些治療的名字寫在單子上都一長串,我根本就記不住。
我父母終于知道了。他們哭得近乎絕望,但從來不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哭??吹轿疫^來,他們就會強顏歡笑,裝作平靜的樣子問我晚上想吃啥,如同小時候一樣。
終于,胃癌晚期的診斷書下來了。
我已經(jīng)不能下床走路,過了一段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了。我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但我毫無辦法。
終于有一天,我的狀態(tài)好一點了。我自知是回光返照,這意味著,我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我勉強記得,我的父母還有我的朋友們我的病床邊圍了一圈,他們都在看著我,每個人臉上無一例外都帶著淚痕。
“我死了之后……”我勉強把頭轉(zhuǎn)向詩萌,“我的墓碑上不要刻任何字。我空手而來,就空手而去吧。”
詩萌含著淚點了點頭。我笑了笑,抬頭望向天花板,閉上了眼睛。
轉(zhuǎn)運床沒有必要快速向手術(shù)室奔馳。我的眼前已經(jīng)慢慢暗下去,但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我想到的是他。
王皓,我愛你。
*
幾百年以后,世界已經(jīng)變得非常繁華、具有科技感。一個短發(fā)的少女急匆匆地走著,突然撞上了一個少年。
少年咕噥了一聲就想往前走,被少女?dāng)r住了:“你媽沒有告訴你嗎?撞到人要說對不起?。 ?/p>
“對不起?!鄙倌暾\懇地認(rèn)錯,少女的表情也緩和了幾分,不到一分鐘,兩人就各自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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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沒記起?!?/p>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永永遠遠,直到世界盡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