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昔第一次認(rèn)識這么一個可以聽她說話的人。
人們都嫌棄她話多,因為人們第一眼都覺得她是一個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人——而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人話不能太多。
這兩者并不沖突。人們總是這樣,連她也難免這樣。
世界上沒有幾個能聽她說話的,也就那幾個:爸爸,媽媽,那個冷冰冰卻又能聽她把話說完的家伙,今天又加了一個——陽。
去掉爸爸媽媽已經(jīng)離開了,只剩下兩個人了。
爸爸媽媽會叫她:“念昔,有什么事情說說嗎?”
她就會說,說很多。
陽給出了回應(yīng),不是只聽,而是有回答。她和她,還有那個冷冰冰的家伙,都不一樣。
人們有時會叫住她,問她怎么樣了。然后她又會說好半天……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話癆。
夢想是能夠看一晚上的星星,愿望是能夠遇到一個好朋友。
她真的是一個十分十分單純的孩子。是溫室里的花,是罩子里的琥珀,是雨滴打在地上的一朵小小的水花。她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洗禮,自然比別人更加天真,她是比誰都希望著快樂,卻又沒有那么多快樂。
“五月初,”念昔數(shù)著“五月初,八天?!?/p>
她會算自己的生日,會在很早就醒來。她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小孩子,是在盼著生日。
生日沒有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是參加生日的人。她想著這個生日要請那個冷冰冰的家伙和軍師小姐來。軍師小姐沒見過他,肯定對他很好奇。這樣他們就能見面了。
一陣寒風(fēng)吹過,冰冷漫延至全身。念昔從想象中驚醒,她打著哈欠去拉窗簾。
“嗚……好煩啊……字好多……不能讓軍師小姐失望啊……”她支撐著整理整份資料,不禁感嘆軍師不好當(dāng)。自己僅僅是整理一下就累到不行,更別說找到了。要她說,打架可容易多了,至少不全用腦子。
晚上,冷空氣逼著她縮在被子里。她還是發(fā)抖,凍死人了。
“念昔,好好睡覺,不冷哦,媽媽陪你?!?/p>
媽媽?
媽媽已經(jīng)不在了,爸爸也不在了。她明白,聲音漸漸模糊了,意識也漸漸消失了。
淡藍(lán)的頭發(fā)散在枕頭上,頭上點綴著灰色的羽毛——這就是念昔,一只在窮人家長大的杜鵑鳥。
她睡著了,睡得很熟。
夢里,爸爸媽媽叫她去賣東西,她去賣,賣不出去。爸爸媽媽沒有訓(xùn)她。
夢里,爸爸媽媽教她練習(xí)武功,她去練,練好幾遍。爸爸媽媽一直夸她。
她偷偷摸摸伸出頭,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
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無論多么真實的感受,都是假的。無論如何,夢會醒過來。
夢確確實實是個好東西,可惜,不是永遠(yuǎn)的夢境只會帶來失望,痛苦,猶豫,煩惱——這也就沒有意義了。
吸引她繼續(xù)睡下去的,可能只是那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小小遺憾。她太想見到他們了,于是她繼續(xù)睡了下去。
乖孩子,睡吧,睡吧,睡吧?,F(xiàn)實很殘酷,夢中有家。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