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過佛祖手中一顆念珠滑過的時間,短促一瞬。
大婚將近,潤玉按禮數(shù)避嫌,不得與錦覓見面。
錦覓跪坐在水神墳前,漫天螢蟲飛舞。她取出發(fā)簪,濃密的長發(fā)奔瀉而下,拈了一段葡萄藤變幻成一柄刀刃,手起刀落,利落割下發(fā)梢一段頭發(fā),用一張澄心堂紙包裹妥當(dāng),喚來一只飛蛾,將這小紙包覆在它背上,切切叮囑它一定交與火神。
那小蛾子似懂非懂鄭重接了她的托付展翅飛去,眨眼便消失在濃濃的夜幕之中。
“爹爹,我說過要孝敬您老人家的。我沒有忘記,不曉得你忘了沒有?”
錦覓對著墳頭叩了三叩,站起身,仰頭一笑。
青絲,情絲矣。
夜幕之下,潤玉開始布星,心中一股憤懣之情,難以抒發(fā),心中想道,“給我,搶我,我從來都是靠你們母子的施舍度日,你們總是決定給我什么,或拿走什么,我便要乖乖接收,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主宰自己的天命,從此刻開始,我要自己選擇?!?/p>
潤玉與旭鳳斗法。潤玉布星,旭鳳彈箜篌,二人就排兵布陣上拼斗一番。
潤玉施法,星石隨之緩緩升起。
“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p>
旭鳳感覺星象變動,彈起箜篌,“亢龍有悔,一意孤行,親佞遠(yuǎn)賢,是天帝之失?!?/p>
鄺露立在潤玉身后,“天帝無道,北辰星寡德失輝,該當(dāng)如何?”
潤玉斬釘截鐵道,“明正軌,辟歧途,撥亂反正,可另擇明主,取而代之?!?/p>
旭鳳即使撥動琴弦,“子弄父兵,知進(jìn)而不知退,乃潤玉之過?!?/p>
燎原君及時問道,“殿下何去何從?”
旭鳳一臉正氣,“收拾山河,扶危六界?!?/p>
潤玉知自己毫無退路,“背水一戰(zhàn),直搗黃龍?!?/p>
旭鳳心想,潤玉,你可不要一錯再錯下去了?!耙岳た饲?,先取乾元,上離下坎,中制北門。以艮易兌,后定西路?!?/p>
潤玉閉眼,移動星位“紫薇守北辰,貪狼破搖光,武曲化天權(quán)”
潤玉收手背在身后,“天界已病入膏肓,剜肉補(bǔ)瘡不如釜底抽薪。忍一時之痛,革故鼎新,方是順應(yīng)天命。”
旭鳳琴弦撥動急促,“每一次權(quán)利更迭,都會掀起腥風(fēng)血雨,生靈涂炭,我不忍見。就算逆勢而為,也要堅守到底。”
鄺露擔(dān)憂地看著滿天地星辰,“殿下,我們的勝算并不高呀?”
旭鳳同樣疑惑,“為何他毫無勝算,卻還要一意孤行呢?”
潤玉點頭:“是微乎其微?!?/p>
潤玉和錦覓大婚的前夜,旭鳳特意找到了潤玉,想要勸說他放棄篡位的陰謀。旭鳳提及過去時光,潤玉卻說對他來說是場噩夢。問他明明不喜歡錦覓,卻要娶她。并且表示除了錦覓他想要的自己都可以給他。潤玉表示,他什么都沒有了。只有這樣,才能留下所愛之人。
“所以,便要以失去一切為代價?”旭鳳問道。
潤玉隱忍道,“要么得到一切,要么失去一切。我已經(jīng)忍耐得太久了?!?/p>
看著旭鳳離去的身影,潤玉自顧自道,“這條路,錯不得。一步錯便是滿盤皆輸,我已經(jīng)輸不起了?!?/p>
彥佑在旭鳳走后也來到璇璣宮,彥佑輕佻的問潤玉找他有何事。
潤玉看著手中的酒杯,“彥佑,每日那條路,你可愿隨我一起走?一同完成母親的遺愿!”
“呵”彥佑笑,“看來你執(zhí)意要選擇走上一條不歸路!恕不奉陪!”
潤玉側(cè)頭看他,聲音漸冷?!澳悴辉概阄遥】墒呛ε率。俊?/p>
“呵!”彥佑不屑的笑著,“這天下間,還沒有我彥佑怕的東西!”
潤玉放下酒杯“你我二人,說到底,心里所恐懼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害怕被拋棄,為了不被拋棄,我從前選擇乖巧順從,而你卻選擇玩世不恭。但是我知道你內(nèi)心并非如此,你如此戲謔的面對這世界,那是你不敢去奢望。你害怕,害怕即便全力以赴,害怕即便努力去爭取,結(jié)果卻仍還是失望!”
彥佑深吸一口氣,抓著酒壺的手漸漸攥緊?!皠e裝出一副你很懂我的樣子,我今日來,便是來告訴你,明日的大婚,我不參加了。我不陪你走下去,是因為我們有各自的準(zhǔn)則!而我并不認(rèn)同你的做法!你總是以為你看清了我,看清了這一切。其實,你最最看不清的,便是你自己!”
潤玉垂眼,眼角微紅,拿著酒杯的手,漸漸顫抖。
彥佑走了幾步,扭頭道“明日若有萬一,我會照顧好鯉兒的?!?/p>
彥佑走后,安寧從門外走來。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既然走上這條路,不管別人怎么看,我是再無回頭之身了。”潤玉背著身,不知是對他自己說,還是對著安寧說。
安寧握住潤玉顫抖的手,“明日那條路,我隨你走!”
“好!”潤玉終于在這個晚上露出第一次笑,只是,這笑中,帶著些許苦澀。
安寧拿起一個酒杯,倒了一杯葡萄酒,就要喝。
潤玉握住安寧的手,拿出另一個杯子,“用這個,這個,是我特意為你準(zhǔn)備的?!?/p>
安寧沉默地看著潤玉,久到潤玉要放棄,她淺笑道“好!”,將那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兩人又沉默地喝了幾壇酒,安寧“啪”地倒在了石桌上。潤玉溫柔地看著安寧,撫摸著她的長發(fā),“快了,快了,很快,你就是我的了。”
這時,魘獸回到潤玉身邊,對潤玉撒嬌,一副求他表揚(yáng)的樣子?!昂?!魘獸,謝謝你!”魘獸驕傲的晃動它美麗的角,跑去覓食。它今天忙了太久,好餓呀!它要去多吃點夢……
安寧蹭了蹭潤玉的手,潤玉僵住,幾乎以為她不曾醉。潤玉把安寧抱會璇璣宮的床上,撫摸著安寧的腹部,感受那小小神魂的震動。
潤玉俯下身,親吻她的唇瓣,一滴淚自眼睛流下,落在安寧的眼角?!拔抑挥心懔?,寧兒,你的玉郎,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