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前行，里面溫暖如春。云瀾溫柔體貼，面若桃花，滿眼里只望著玄凌，玄凌如何不動容，忍不住說起自己幼時之事。

有許多事，玄凌記不清，有許多事，他刻骨銘心，想一遍心里便微微地難受，但忍不住再想一遍，經(jīng)年累月這樣折磨自己。

他說:“云瀾，自從先皇后去了，再沒有人只看著我是我?！?/p>

云瀾親吻他的嘴唇，笑道:“我知道你是周玄凌，這就足夠了。不論你是皇上還是普通人，但周玄凌就是周玄凌?！?/p>

玄凌想到太后和攝政王，這對他來說，是極為不光彩的，只因他見著了那樣的事?？蓴z政王被太后奪權(quán)，后處死，太后又病死。

而且太后迷糊是還念著攝政王的名字，他自然氣憤，只覺背叛，可人皆作古，又想兩人是否在地府里相逢呢？

他想，自己大約是理解太后，不受寵的妃嬪為了自己的兒子要找一個依靠，即便母子隔閡，權(quán)利相爭，最初衷皆是為他。

玄凌笑道:“奴奴，你最好了。還好有你?！?/p>

云瀾笑而不語，她永遠說玄凌愛聽的話，做他喜歡的事。

甘露寺在近郊，是大周第一佛寺，建在層巖秀石、峰豁萬千的山頂，殿閣巍峨宏偉、飛檐斗拱，極是氣宇輝煌。

云瀾和玄凌下了馬車，但見薄霧彌漫，四邊的山色也有些發(fā)沉，蒼郁大松掩映下的古剎，鐘聲悠悠，香煙裊裊。

玄凌伸手，云瀾和他十指緊扣，兩人漫步而行。青石板上半點積雪也無，云瀾便知玄凌早有安排的。

夾道周圍只有枯黃的長長的狗尾巴草，云瀾邊走邊折在手，笑道:“在宮里，連這樣的草都很難見?！?/p>

玄凌道:“等回宮，讓花房的奴才們培育出來?！?/p>

云瀾笑道:“花房里的花，都是千嬌百媚，姹紫嫣紅，讓他們種草，會養(yǎng)成什么樣子，不如這樣就在山野間，若喜歡，就張這一大片，若不喜歡，還有其它地方?！?/p>

玄凌道:“你的笑容也多了。比往日活潑多了?！?/p>

云瀾反問道:“玄凌，你不高興么?”

玄凌微笑，雙目有神，衣袂飄飄，兩人想牽的手生出綿綿的汗意，他也不愿松開，道:“甘露寺在山頂，留著點精力，怕你受不住?！?/p>

云瀾道:“別小瞧人了，就是爬山，我也很快，咱們比一下吧，看看誰先到?！?/p>

玄凌道:“好，依你?！?/p>

云瀾邊走邊道:“才見嶺頭云似蓋，已驚巖下雪如塵。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羅萬朵銀?！雹?/p>

走了半日，云瀾也不覺累，她張開雙手，山風(fēng)吹的面上發(fā)冷，可她心里熱乎乎的，所見的再也不是四方天，紅墻琉璃瓦。

玄凌倒是有些喘氣，云瀾笑道:“夫君，這可如何是好，你比我還虛弱?！?/p>

玄凌平日伏案批折子，騎馬射箭少有時間去練，一時不適應(yīng)，他拉著云瀾低聲道:“再如何，欺負你夠了?！?/p>

云瀾啐道:“哼，我先走了?！毙杪獠阶咴诤竺?，低笑不語。

兩人到了甘露寺，大殿中點了火燭，香煙繚繞，香油味極重，里面的人一早在殿外跪迎，殿中人雖多，卻是極靜。

正殿中供著一座巨大的地藏菩薩。大佛前置一大石香爐，刻“天古斗”三字。爐下石床右側(cè)刻著“福生甘露地，壽齊玉簡天”，左刻著“隆慶十年冬吉旦立”。

佛像打造得金身燦爛，在通明光亮的燭火下更顯得寶相莊嚴。

主持前來行禮，道:“恭迎兩位貴人?！毙B子招手，殿內(nèi)人不急不緩，徐步而出。

云瀾見了菩薩像，上了一炷香，跪在蒲團上，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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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兒_①《使東川·南秦雪》元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