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滴”的一下開鎖聲,墨多多轉(zhuǎn)動門把,拉門閃進了房間里,手機還在口袋里嗡嗡振動,這邊的人遲遲不接,那邊的人也沒有掛斷的意思。
他一手撐著閉緊的房門,插卡通電,屋內(nèi)立刻變得亮堂。
一目了然的簡式桌椅、電視機和床鋪,還有帶淋浴的衛(wèi)生間——普普通通單人間的構(gòu)造,窗戶前的布簾將外面的光線擋得嚴嚴實實,淡淡的紡織布料的獨特氣味滲透進空氣中,也感受不到一絲活躍因子在跳動,看來窗戶并沒有提前敞開通風(fēng)。
不過,剛進來的這位此刻顧不上細細打量房間內(nèi)的構(gòu)造,率先從口袋中掏出還在不斷振動的手機,掛斷了。
屋內(nèi)徹底安靜下來。
墨多多只掃一眼來電號碼,掌心脫離身后的門板,徑直邁步到窗前拉開窗簾,放了幾縷陽光進來,順便開窗通風(fēng)。
這扇窗戶剛好面朝一片郁郁蔥蔥的半山腳,靠近外郊景區(qū)的空氣,夾雜著草葉和濕潤泥土的清凈質(zhì)樸,對因為旅游而臨時住房的游客來說,就是一種簡單又純粹的享受。
但墨多多并未多看兩眼外面的景色,整個人的注意力發(fā)散進房間,最后集中到了挨著床頭的墻面上——正上方擺掛著一幅油畫,畫框并不起眼,裱起來的不過是每個房間都會有的廉價量產(chǎn)裝飾畫,千篇一律且容易讓人產(chǎn)生審美疲勞的東西。
可就是這不起眼的東西,格外吸引了墨多多的目光。
畫框掛得不高,墨多多靠到床沿邊,單膝跪上床頭,兩手力道拿捏得輕緩,悄無聲息地摘下了那幅畫。
隨著他的動作一起落下的,還有一個黑色小物件,它從畫框背后滑落下來,被軟棉的枕頭接住,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
微小的紅色光點投在洗得干凈雪白的枕套上,正一閃一閃地跳動。
即便已經(jīng)猜到房內(nèi)會有此物,但找到的這一刻,墨多多心底還是升起不適感,仿佛有一股視線打上自己的脊梁,如芒在背,無法忽視。
他盯著那點兒不斷跳躍的危險紅光,下床從背來的包里翻出一個黑盒子,擱在床邊的櫥桌上。
接著,他將手機插上有線耳機戴好,重新?lián)芡藙倓倰鞌嗟哪峭娫挕?/p>
對面的人似乎就在等這一刻,號碼撥出的瞬間便接通了,耳機里傳來的聲音不受任何干擾,十分清晰,對方毫不廢話,只提重點:“房間號2301?!?/p>
墨多多同樣回得干脆:“有后續(xù)了給你發(fā)郵件。”
通話結(jié)束。
整個過程甚至不超過十秒鐘,生怕多一秒就會浪費了生命一樣。
墨多多將手機揣回口袋里,拿上背包里的攝像機,拔了房卡,房間的燈也因斷電滅掉,門開了又關(guān),將方才發(fā)生的一切都隔絕在了這間客房里。
而門外,那串鍍了一層金釉的房間號——正是“2301”。
它并非草草貼掛上去的門牌,反而深深嵌在實心的木板當中,短時間內(nèi)若想改變號碼,只能連同這扇門一起撬掉換新。
大概。
墨多多捏著房卡,用其中一角刮了刮門上那串數(shù)字。
剛在走廊上做完這個動作,他就突然停手,朝兩邊來回掃了幾眼,最后,目光定在自己所站的走廊盡頭的監(jiān)控攝像頭上。
這邊墨多多舉動意味不明,所幸沒有其他人看到——當然,排除掉“不知是否有人在實時管看監(jiān)控”這種充滿不確定性的情況。與此同時,在另一邊一樓大廳的旅館前臺,老板娘接待到了一位特別的住客。
男人一手按著前臺光滑的大理石臺面,嘴里吐出的漢話帶著半濃不淡的美音,顯然對中文口語的實際運用尚不夠透徹,但這全然妨礙不到他對交談的熱情,尤其交談對象還是看上去韻味十足的旅館老板娘。
只是略能從他話中懂個七七八八的話,又會發(fā)現(xiàn)對方的話題內(nèi)容并沒有專門挑老板娘愛聽的,倒是集中在對這片景區(qū)的詢問上,想來他交談的熱情并不僅僅源自美麗的女性。
老板娘的女兒這會兒則安安靜靜坐在柜臺后,兀自捧著自己的大杯子嘬果汁嘬得歡快。
“好了杰克先生,您的房卡?!?/p>
聊天結(jié)束,杰克接了房卡,卻將行李箱暫存在前臺,身子打個轉(zhuǎn),腳步朝旅館的旋轉(zhuǎn)門而去。
老板娘收回落在杰克背影上的目光,順手把對方留的名片塞進抽屜,嘆了口氣,沖自己女兒半無奈半抱怨道:“真是,跟捅了偵探窩一樣……”
話音未落,突然看見口中“偵探窩”的一員墨多多,老板娘立刻止住話,剛準備打招呼,就有旅客推門而入。墨多多沖老板娘點了下頭,接著和同坐一輛大巴的學(xué)生擦肩而過。
之前剛下車點的煙一進旅館就被他捻滅,丟進了垃圾桶,于是墨多多出來,站在無人的風(fēng)口處,重新點了一根。
身后湊過來第二個人的腳步聲,墨多多回頭看了一眼。
面相清冷的男生被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顧忌,反而從口袋中掏出煙來:“就這兒是個風(fēng)口,不介意吧。”
墨多多:“請便?!?/p>
“我叫汪冉?!?/p>
對方冷不丁開口自我介紹,墨多多扭頭看一眼,嘴唇微抿著,沒有接話。
叫“汪冉”的男生被忽略了也不惱,只是也沒再說別的。
墨多多很少將一根煙抽到底,很快他就按滅煙頭的火星,直起身,見旁邊的人沒有動的意思,但已經(jīng)抬頭和自己視線相對,不打招呼有些說不過去,打招呼又沒有熟到那種程度。
還是男生率先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有緣再見。”
對方臉上依舊平平淡淡的,瞧不出有情緒的波動,只手里夾的煙還在慢悠悠閃著火星。再忽略別人第二次屬實說不過去,墨多多只得點頭回應(yīng):“再見?!?/p>
走出去好一段,墨多多才后知后覺想起大巴上一群大學(xué)生的玩鬧話。
“姓汪啊……”
在大巴上名為“徐染”的女生就是被同伴借由這個名字調(diào)侃了一番。
時間接近到晌午,旅館只包早餐,因此附近餐館的游客只多不少。墨多多沒有胃口,索性在附近逛一圈,拍了些景。
好巧不巧,上午才碰上疑似被女大學(xué)生徐染青睞的“汪學(xué)長”,下午又遇到了徐染本人——一個身影突然入鏡,墨多多將兩手端著的鏡頭挪開,抬眼看清楚了這位“不速之客”。
“有事嗎?”
他一如早上那般問。
這回徐染倒是不再含糊:“其實我、我想委托你幫我做個調(dià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