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雪覆蓋的關(guān)外，是一望無際的連綿群山，蘇玄胸口正不斷地涌出暗紅色的血液，蘇玄摸緊身旁的劍，仿佛累極般緩緩閉上眼。蘇玄想起他曾騙畢天心，讓她以為他死了。那樣傻的一個姑娘，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他死了，固執(zhí)地要來京都找他。

那日長姐來找蘇玄。

“我早就聽說那個東夷姑娘喜歡你?！碧K玄的長姐蘇穎從容地啜了一口茶，抬眼看向蘇玄，“那么你的心意呢？”

“我不想要她的性命。任何人不要傷害她。我愛她，我不能接受沒有她的世界，除非我死?！碧K玄的目光從茶杯移到地上，不知何時臉上微微有燙意。

蘇穎嘆了一聲，她盯著蘇玄：“我這次來明著是為了你的婚事，可實際上是為了蘇家，青蕓眼看著逼得不行了，從前與我蘇家結(jié)怨的大臣紛紛彈劾父親，那些奏折就壓在青蕓手里，朝堂上生死一線，父親舉步維艱，只有你娶了青家小姐，才能解困?！?/p>

蘇玄沒有說話，室內(nèi)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蘇穎見他意志不堅定，嘆了一口氣：“我何嘗不想你能如愿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只是時局不如從前了，蘇家不能敗在我們手里?！?/p>

蘇玄一人獨自想了一整夜。次日清晨，窗外一片明晃晃的雪地，他在天光中站在長姐面前，眸光涌動，低低說了一句：“蘇玄知道了?！?/p>

琴劍秋同蘇玄說起朝廷的局勢多么兇險，右相的手里壓著彈劾他的折子，每一項罪名都足以斃命，除了與青家聯(lián)姻，再也沒有出路了。蘇玄聽著這些話的時候，心里只想著畢天心如小鹿般明亮的眼眸，想著畢天心沖他肆意地笑，那樣心愛的姑娘，他怎么舍得她哭。

他輾轉(zhuǎn)了一整夜，他知道他不該讓她存一點念想，可是他心底抑制良久的情緒翻涌著，什么也顧不上了，跟她成婚，讓她歡喜，讓她惦念至今。

雪慢慢覆蓋了蘇玄的身體，他費力地睜開眼，畫面交織浮現(xiàn)在眼前，初見害怕得瑟瑟發(fā)抖還故作鎮(zhèn)定的小姑娘，鮮衣怒馬揚言要找他麻煩的小姑娘，走了很多里路，一直不相信他死了的小姑娘。天心啊，天心啊，蘇玄慢慢地一遍又一遍喚著那個名字。血流盡的那一刻，蘇玄合上雙眸，嘴角卻是滿滿的笑意，他的姑娘，終會知道他的心意吧。

煙火在青都上空綻開，畢天心慢慢走到門口，拒絕了侍女的攙扶，自己一步步走出去，夜風灌入她寬大的袖袍，她只覺得鉆心地冷，她向遠方眺望，越過重重宮墻，越過熱鬧繁華的夜市，越過道道關(guān)口隘谷，山水迢迢，仿佛一眼望到月色凄冷的亞特城。

她的眼眸中不再有任何人，只有投親那年，蘇玄將畢天心掩在自己懷里，他沖她笑，漫天星辰仿佛在他眸子里熠熠生輝：“小姑娘害怕是人之常情，我不會笑你。”

她終于痛哭出聲，當著宮中所有人的面，暢快淋漓地哭了出來， 宮人皆驚愕不已，又不知因何緣故。很快，她的哭聲漸漸停歇下來，目光所及之處，感覺只是一片冰冷。

緣起，緣滅，緣如水，緣散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