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癌癥的那天,母親在路邊蹲到崩潰的哭不出聲,我站在一邊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我辦理了住院,換上藍白色的條紋病號服,一次次接受化療,化療藥讓我的胳膊逐漸發(fā)麻,針孔的痛鉆入我的血管,這樣的感覺會持續(xù)很長時間,到最后是昏睡過去的。然后就是惡心的干嘔,嘴里也爛的很難說出話,大把大把的頭發(fā)開始掉,我戴上了帽子,模樣已經(jīng)變了許多。
母親辭了工作,在醫(yī)院照顧我,除了睡覺時,她總要拉著我的手說上很久的話,我很難說出話,很少回應她,但她也能一個人說上半天,可是她之前不是這樣的。
我的燒不退,母親一遍遍地用濕毛巾幫我擦著身體。我看見她眼里滾滿了紅血絲,可還是語調(diào)輕松的和我講著瑣碎,她轉(zhuǎn)身擰毛巾,手擦了擦眼角。
“放我走吧,媽媽,我累了……”
我輕聲開口道
她的身形一頓,過了好久,才慢慢的站起身端著盆,喃喃
“我去換盆水?!?/p>
這一出去,過了不知多久,她才回來。那雙不知在外面哭了多久的眼睛紅腫醒目,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母親強撐起微笑,看著我,溫柔的撫摸我的臉,給我的身體按摩,緩解我因病帶來的疼痛。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的情況更糟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經(jīng)常愣愣的盯著外面,對母親的問話和關(guān)心仿佛聽不見一般,不予理會。
好多人都來看我,他們看見我的第一眼,眼里都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憐憫,圍在床邊說這些可憐我的話。
某天,母親一直都沒有回來,我拉過被子蓋過我的頭,等到悶熱感消失,我看見了母親,她的額頭上滲出血,走路看起來和以往不同,身上有焚香的味道。
“我記得你之前不信佛的?!?/p>
“就是去試試?!?/p>
我沒說話,偏過頭不去看她,悶聲道
“沒用的?!?/p>
我沒有看見她強忍的淚水,通紅的眼眶,跪在神像前,雙手合十,彎腰屈背,一遍遍地祈禱,站起來時雙腿因為長跪而止不住的發(fā)抖。
神佛并沒有保佑我。
病床上我時而清醒,時而混亂,把自己蜷成一團,我和母親說。
“我想回家了?!?/p>
母親哽咽的說好。
我還是沒有力氣,成天躺在床上,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在叫囂著疼痛,每個器官像是被千萬根針扎進去。
我好疼。
最后,我看見了母親。
母親還是很溫柔的看著我,仍然一刻不停的幫我揉著疼痛,即使這樣做也緩解不了我的絲毫,即使她的手因為這種沒日沒夜的活動已經(jīng)發(fā)抖無力。
我躺在床上看著母親原本黝黑的頭發(fā),竟長出了些許銀絲,百感交集。輕聲對母親說
“媽媽,對不起?!?/p>
“媽媽,我還沒有掙錢,還沒有帶你去旅游,還沒有為你做過什么事呢,這輩子是沒辦法完成了呀”
“媽媽,你要好好的知道嗎?即使我不在了,也不要太想我啊,畢竟我是個壞孩子啊,想先離開你身邊了?!?/p>
母親并沒有回答我,她只是一言不發(fā)的舒緩我僵硬的四肢。
“媽媽,我真的好累啊,我好痛好痛,我想離開了……”
模糊中,我看見她在哭,我想抬起手去幫她擦去眼淚,可我做不到。
我靠在她懷里,就像小時候在她懷里睡覺一樣,我漸漸看不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