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嫁給他的人是我。
我本罪奴,本是不該嫁人的。
他一張方子治了瘟疫,救了許多人,皇上知道了他的功勞,許他一個恩典。我本以為他會求高官,結果他求了我。
我還記得,那是個陽光晴好的晌午,他帶著我跪在養(yǎng)心殿。
他說,微臣平生只求一女為妻,此女罪籍,望皇上親赦,愿以身報之。
說起來,那可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天子。幼年時我常出入太醫(yī)院,曾見過一次先帝,那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見誰都笑呵呵的??墒?,當今皇上卻不是這樣的,我記得那日他表情嚴肅,臉色陰沉,我們跪了良久他才點頭,還說溫實初求了罪臣之女為妻今生不得再有晉升。
晉升又有什么好處呢,像祖父,他醫(yī)術精湛妙手回春,可還不是成了政治斗爭的犧牲品,要我看啊,職位低,權勢就小,那么卷入紛爭的機會也自然是少。
我自是千恩萬謝的謝恩,只是我看到溫實初眼中稍縱即逝的失落。
男人嘛,總還是事業(yè)心更重些的。
我與他成親不到兩個月時,突然有一日他變得憂心忡忡,甚至一連好幾日都不曾回府,那時候我很擔心,我想到那一年祖父和父親也是如此,我也開始跟著憂心,食不下咽,我暈倒了,婆母說,我有了身孕。
溫實初終于回家了,他說只是給宮中一位小主安胎,她懷相不好,他每日斟酌用藥才會憂心,并非獲罪于皇上。
他,讓我安心養(yǎng)胎,莫要胡思亂想。
那個時候我覺得有些委屈,明明我也懷著身孕,可是我的夫君卻要去照顧另一個女人,無微不至。
我懷孕不到六個月時,溫實初被皇上趕回家來了,說是他服侍的小主早產生下一女,這都是他做事不盡心的緣故??纯?,太醫(yī),多么容易被遷怒。
我以為夫君回了家就會好好照顧我,可是并沒有,我發(fā)現如今見他一面比他服侍小主的時候更難了!甚至,他還從賬房支走許多銀兩,庫房里頭的珍貴藥材也少了許多,包括婆母為我尋來的生產當日要用的那根百年老參。
終于機會來了,在一次他出門后,我悄悄跟上了他,我發(fā)現了一個大秘密,他竟然于皇家寺廟私會尼姑,而那個尼姑不是別人,是我曾經服侍過一陣子的,被廢出宮的莞嬪!他們行為親密,我的夫君對皇帝的廢妃多有照拂!
他不要命了嗎?
他怎么敢!
回家之后我終日惶惶,終于在八個多月的時候早產生下一子。
那個時候,突然一個想法出現在我腦中,他心里藏著的皇上的寵妃!
這個秘密一旦被人揭露,那溫家滿門皆是死罪!
我準備找他談談,可就在我沒想好如何開口的時候,他突然不在出門了,甚至太醫(yī)院的工作都放下了,整日在家陪著我,照顧孩子。
如此過了三年,他就只是太醫(yī)院一個游手好閑的小小太醫(yī),除了宮里的惠嬪和淑妃沒有人會找他醫(yī)治。如此最好不過了。
就在我放下心來,以為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時,溫實初又開始忙碌了。皇上在凌云峰臨幸廢妃有孕,令溫實初去安胎。
平靜的生活就這樣被打破了。
望著天邊的陰霾,我心里慌的厲害,我的兒子已經三歲了,我又有身孕了。
果然,廢妃回宮不到一年,溫實初獲罪,而我生下了一個女兒,我才出了月子,家里就掛了白帆。我的女兒才生下來就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是莊親王保住了溫府老小的性命,而我再也不想自己的兒子學醫(y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