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他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但現(xiàn)在，長清有了。

長清有些怔愣，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最終合上了。

顧甄看著長清的反應，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答案。

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兂蛇@樣，明明以前在道觀的時候，雖然窮苦些，但他們一起種菜、制衣，生活平靜又美好。

只要她的那幾個該死的姐姐不派人來打擾，顧甄是對生活很滿意的，就連幼時的苦難她都可以選擇忘記。

但半年前一群大臣領著宮人侍衛(wèi)敲響他們破舊的木門后，一切都變了。

原本模糊的身份差異被世俗清晰地劃分，對她幼時造成傷害的人不斷出現(xiàn)在她跟前，還妄想重復以往的手段，這些成功激怒了顧甄。

顧甄卻要忍耐，她要拿到該有的權利才能報復那些傷害他們的人，性情也逐漸偏激，甚至有時讓長清都感到心驚。

不知什么開始，他們不再談心閑聊，就像普通的主仆一般隔著世俗與規(guī)則，遙遙相對。當顧甄意識到的時候，她卻已經(jīng)難以開口了，萬般愁緒壓心頭，性情越發(fā)古怪。

于是她戴上了一串手珠，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喪失理智，但還是會突然失控，甚至會傷害長清。

長清看著眼前的顧甄，陌生又熟悉，他照顧了十年的孩子，已經(jīng)是個沉穩(wěn)明智的一國之主了。

長清知道現(xiàn)在的顧甄已經(jīng)大權在握，再無人能欺她了，雖然顧甄在心理上也許真的很需要他，但長清真的感到疲倦了。

從前欺侮他的人都被顧甄以最殘忍的方式報復了回去，他也漸漸放下了仇恨。也許，是時候該離開了。

“安安，我已經(jīng)放下了，就到這里吧”，長清拉下顧甄的手，回望她的眼，一貫淡漠的臉上寫滿了疲倦，鬢角的白發(fā)也無聲訴說著生存的苦悶。

安安是顧甄的小名，只要兩個人這般喚她，長清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叫她了，顧甄就像被這一句抽干了力氣，想逃開他的眼神，卻抽不出被握住的手，只能扭過身，用最平緩的語氣說話，只是顫抖的手暴露了內(nèi)心的波瀾。

“朕明白了，你收拾行囊準備離宮吧?！?/p>

長清跪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久久仰望著顧甄錦繡滿章的背影，卻恍然間和一個布衣襤褸的清瘦身影重疊，再定睛一看，華服上絞了金絲的龍鳳耀眼刺目。

窗外的蟬沒完沒了的叫喚，仿佛在催促著什么，但室內(nèi)的兩人卻都置若罔聞。

直到被握著的手不再顫抖，長清才驀然松了手，端端正正地向顧甄磕了個頭：“謝主隆恩”。

顧甄握緊了余溫尚存的手，猛然轉身，甩袖離去，只留長清深深叩首的身影，越來越遠。

長清花了兩天時間交接了內(nèi)務，早有數(shù)不清的內(nèi)侍想頂替他的位置，各種詭計都無法得逞，如今他主動請離，底下的人簡直樂瘋了。

“總管放心，您吩咐的奴都記住了，定然會萬事謹慎小心，為陛下分憂?！?/p>

面容姣好的青年男侍從滿臉堆笑，眼里的野望讓他整個人都散發(fā)著勃勃生機。

長清看著他這么積極，反倒怕他被殘酷現(xiàn)實折磨得失了志，畢竟平常顧甄身邊只要他伺候，其他人都沒有見過顧甄發(fā)病，每次顧甄搞出點什么動靜他們都以為是顧甄在寵幸他，他也不好解釋什么，總不能說是女帝陛下在發(fā)神經(jīng)吧。

長清嘆了口氣，拍了拍青年男侍的肩膀，希望他好自為之吧，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