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袁家老伯爺和夫人便帶著媒婆上門了。
盛府一片熱鬧,王大娘子看著伯爺頗有威儀,那夫人也是雍容華貴,想著果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忠勤伯府雖說冷落過,如今還是十分有勛爵人家的派頭。
這樣想著,大娘子不由得笑開了花,雙方談得倒是極好的,便讓媒婆定下了,過些時日便批了八字來合。
“伯爺少來揚州,不如在我家多住兩日,也好一賞這江南秋景啊?!笔⒓囆Φ?。
“好啊,有言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如今親臨此地,倒覺得秋景未必不如春吶。”老伯爺對這門親事也很滿意,他家雖為伯爵,卻并非炙手可熱,又是武將出身。
盛紘的官位雖不高,可他的名聲很是不錯,文官清流,看揚州富庶安穩(wěn)的樣子,只怕升官入京也是指日可待,他家紹兒不能繼承爵位,有這樣一位安穩(wěn)的岳家是最好的。
袁夫人四處打量著,她本來是想給二兒子在他們娘家子侄里找一個女孩做兒媳的,可老伯爺嫌她家這兩年有些落魄,不肯選她家女兒。
文紹又不襲爵,選個性子溫和的女孩子好好照顧他就是了,還想怎么樣?袁夫人很是不高興。
更何況,她的娘家就算落魄好歹也是伯府,門當戶對的,這六品小官家的女兒莫非能比她娘家女兒好嗎?
午膳正熱鬧,倒聽得些許嘈雜的聲音。
一個女使跑來大娘子身邊,“大娘子快去看看,楓哥喝醉了酒,正在桌上鬧呢?!?/p>
“這個小孽畜……”大娘子低罵了一聲,讓女使引自己過去。
還未走到那邊桌上,就聽得碗盞破碎的聲音,“小爺我……我酒量甚好!喝點酒,錦繡文章脫口而……而出!”
是長楓的聲音,大娘子氣的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連忙急走幾步,看到幾個碗盞摔在地上,長楓雙頰泛紅,拍著面前的小哥滿口胡謅。
大娘子見此狀只想沖上去給他一個耳光,劉媽媽見狀趕緊拉住,“大娘子,人多,別沖動,可別動手啊……”
要是主母當眾掌摑庶子,她王若弗,不,甚至盛家,名聲都完了。
大娘子給了身邊女使一個眼神,幾個女使走到長楓身邊拉住他,“楓哥兒,楓哥兒不勝酒力,回院里歇歇吧。”說著就要拉他離開。
“我不歇!我不走!”長楓倒像發(fā)了性子,用力甩開旁邊女使的手,卻突然看見身旁的女使眉目清秀的很,“嘿嘿,漂亮姐姐……”說著竟要拿手摸人家的臉蛋。
大娘子驚的瞪大了眼睛,這孩子喝了多少酒?莫不是失心瘋的吧?
劉媽媽連忙上前去半哄道:“楓哥兒,你小娘叫你呢,快回院里去吧?!?/p>
長楓扭頭瞥了一眼,“我阿娘身邊哪有你這樣老的婆子?!?/p>
身旁人像看笑話般議論紛紛,這三公子喝多了,說話愈發(fā)沒個顧忌了。
一群人連哄帶拽,好在長楓看著那美貌的女使倒不怎么掙扎,趕緊把他帶下去了。
劉媽媽回到大娘子身邊,見大娘子正咬牙切齒:“這小孽畜,今日喝了幾碗黃湯?華兒的婚事才開頭竟讓他攪和了,袁家豈不笑話!揚州官眷豈不笑話!”
“這對賤人母子,簡直上天派下來克我的災星!”
劉媽媽哄著大娘子順氣,“這宴還沒完呢,大娘子平平氣,若是怒氣沖沖的,更是讓人看笑話了。”
“那小孽畜到哪去了?”
“奴婢叫人鎖在客房里了,絕不會再出來,大娘子放心?!眲寢尩皖^道。
入夜。
“你養(yǎng)的好兒子,千疼萬疼的心肝,袁家才來咱們家,他就大鬧宴席?這叫袁家怎么看?!”大娘子對著盛紘大聲吼道。
盛紘也氣的不輕,他最注重體面,如今兒子竟給人看了大大的笑話,可被大娘子這么一說,他也實在無法順著大娘子罵到自己頭上,只是皺著眉讓人把長楓帶來。
長楓在房里正昏睡著,就被幾個仆人帶了過來,按在板凳上才清醒了些。
“父……父親!”長楓看到盛紘黑著一張臉坐在自己面前,有些害怕。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盛家的臉都讓你丟到一里地開外了!”盛紘怒吼一聲,嚇得長楓一哆嗦。
林噙霜匆匆趕了過來,“紘郎,紘郎。”林噙霜看見自己兒子被按在杖刑的板凳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都怪奴婢教養(yǎng)不善,讓楓兒闖下大禍,奴婢愿一并受罰,也好讓主母順氣。”
“你來的正好?!贝竽镒訁柭暤?,“你將兒子養(yǎng)在身邊也就罷了,偏生不好好教養(yǎng),倒讓他去喝酒鬧事,豈知是不是你這個賤婢起的主意,敗壞我盛家名聲?”
“大娘子冤枉啊,奴婢,奴婢不敢?!绷粥咚薜?,“主君主母素來寬厚,盛家對我更是有養(yǎng)育之恩,奴婢怎會有心敗壞家里名聲呢?”
“就算不是你的主意,這孩子養(yǎng)在你身邊也是養(yǎng)錯了,竟養(yǎng)成了個浪蕩子!”大娘子想起長楓在酒席間要摸女使的臉,“難道你還覺得委屈?”
“奴婢不委屈……奴婢真心受罰,請主君和大娘子一并罰我吧,無論杖責還是鞭刑,奴婢都沒二話?!绷粥咚槠拱咽⒓嚳吹男奶燮饋?。
“你裝什么,你當我不敢打你不成?”大娘子提高了聲音,“來人啊,各二十板子,一并打!”
“哎——”盛紘有些慌,長楓犯了錯他固然生氣,也是要罰的,可噙霜身子嬌弱,哪受得起板子。
“官人,難不成你還要寬縱?這次他是鬧席面,你再不管教,下次不定要出什么禍事!”
盛紘也不好說什么,林噙霜便被婆子們拉到了板凳上,兩邊同時行刑,慘叫連連。
林噙霜被打了兩板子便有些受不住,上次被打的才好,這還沒過多久,又被打一頓。
這次讓紘郎看著,新仇舊仇一并算。
這樣想著,在第五下板子落下后,她便裝暈過去沒了聲音。
盛紘心里漏了一拍,“霜兒!”他大喊一聲,小跑幾步,兩邊都不敢再打,呆站在那。
“愣著做什么!去叫郎中啊!”盛紘一把抱起林噙霜,叫人一并扶起長楓往外走。
“官人!這才五板子,還差十五呢!”大娘子氣的站起來。
“霜兒都暈了!你莫不是想打死他們母子不成?”盛紘一邊吼著一邊往外走,徒留大娘子原地氣炸。
“那小畜生犯了這樣的錯,官人一看那賤人的可憐樣,倒覺得他沒了錯似的?!贝竽镒踊氐搅溯谵ㄜ帲瑢χ鴦寢寫崙嵅黄降?。
“那林小娘,她就是個妖精?!眲寢寚@息一聲,這么大的錯,居然才打了幾板子便讓林噙霜揭過去了。
“不成,我非要打全了她不可。”大娘子氣的又站了起來,“她今日暈了,可她那兒子又沒暈,今天不打,明天我也要打!”
“大娘子,可別這樣?!眲寢尠矒岬?,“那袁家夫婦二人還在呢,總不好讓人家日日聽見咱們家里打板子吧?!?/p>
想到華蘭,大娘子又是生氣又是傷心,“如今鬧這一場還不是丟了華兒的臉面,官人還去哄那賤人,還給她請郎中……”大娘子忍不住掉下淚來。
劉媽媽見狀也是心酸不已,可也沒辦法,誰讓主君,就是吃林小娘這一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