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太太躺下午睡，宜修拉著明蘭去了偏廳，屏退了一眾女使。

“明兒，你與小娘仔細說說顧家的事?！币诵夼c明蘭一同坐下，“我知道你懂事，怕說出麻煩讓祖母心里難受，現(xiàn)在祖母已經(jīng)歇了，你跟小娘不用顧忌這些，小娘也好給你參謀參謀?！?/p>

明蘭拗不過宜修，便把她在顧家遇到的事前前后后說了一遍，連四房五房都沒有落下。

宜修聽完后沉吟片刻，“如果你們搬出去，你那婆婆能就此罷手也就算了，不能的話，你又打算如何？”

“我……我還沒太想過，總之不會每天見面，偶爾見著了，大不了忍一忍，只要我做的不出錯，別人也不能愣往我頭上扣帽子吧?！泵魈m猶豫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币诵迵u搖頭，“你那婆母為什么早先捧殺顧廷燁？不就是因為他擋了自己孩子做寧遠侯的路嗎？”

“顧廷燁的大哥身子差，又沒有兒子，這爵位早晚到你們手里……”宜修苦口婆心道，“如果那位大娘子跟你們撕破了臉，你也不能一味的恭敬隱忍?！?/p>

“那……”明蘭見宜修面帶冷色，疑惑道。

“那位秦大娘子素有賢名，聽說在東京婦人中很有臉面，一定是刻意經(jīng)營下來的。”宜修嚴肅道，“想和一個人斗法，便要刺痛她最在意的地方，既然你公公已經(jīng)故去，想來她最看重的，一個是自己的兒子繼承爵位，一個是自己在東京貴婦圈中始終有聲譽，如果這兩項塌了，她此生的信念怕也要完了。”

明蘭聽的心里一陣難受，“何必……要如此你死我活的，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明兒?！币诵抟娒魈m面色不忍，勸道：“自然，她若肯罷手，你們彼此母慈子孝的當(dāng)然好，可是先前顧廷燁就與她不和，我只怕她沒那么容易放棄?！?/p>

“對了，我記得顧廷燁大哥的生母，是這位秦大娘子的姐姐？”宜修對這關(guān)系愈發(fā)熟悉。

“是，所以大哥一家與婆母很親近。”明蘭點點頭。

宜修嗤笑一聲，“這倒是也算一招奇兵，雖然眼下看他們親近，可是他大哥占著爵位，秦大娘子莫非心里不犯嘀咕？保不齊以后能有什么事呢?！?/p>

“會這樣嗎？”明蘭面色茫然，莫非真是自己太稚嫩了，其實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才是人生常態(tài)？

宜修先前就想過好多次，明蘭被養(yǎng)的陽光開朗，做為姑娘家自然是很好的，可是嫁作人婦，只怕她會受些挫磨。

尤其現(xiàn)在嫁到了顧家這個虎狼窩，宜修心里更是忐忑，生怕明蘭在里頭被欺負的不成樣子，這才跟她說這些話，也不是要她立刻變得滿腹心計，只是讓她真被人刁難的時候，能有些對策。

這般想著，宜修抱緊了明蘭。

“好孩子……小娘也希望這些東西，你一輩子都用不到……”宜修喃喃道，“只是你記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記得小娘說的話，也記得，小娘永遠愛你，永遠是你的后盾?！?/p>

明蘭枕在宜修的肩頭，沒有出聲。

她記憶里，小娘是最溫厚平和的，沒想到小娘會跟自己說這樣一番話。

明蘭心里有點亂，她要想一想。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醒了過來，幾個姐妹帶著姑爺也來了壽安堂，一齊對老太太行禮。

一片熱鬧中，明蘭雖被感染，但想起剛才的事，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宜修站在遠處看著，不知是不是自己剛剛話說重了，可是不說嚴重些，又怕她記不住，真真是左右為難。

眾人在壽安堂熱鬧了一番，見天色漸晚，這才一一告退離了盛家。

顧廷燁見明蘭雖然也笑著，卻難掩低落，以為她想到離開娘家難過，攬著明蘭低聲道：“我可當(dāng)著祖母的面說了，只要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的，別難過了啊?！?/p>

明蘭點點頭，可她并不為這個。

“嗯……官，官人?！泵魈m對這個稱呼還有些不習(xí)慣，“你覺得我是不是太天真，太好騙了？”

“天真許是有一些，好騙卻未必吧?！鳖櫷钕肓讼牖氐溃霸趺戳?？”

明蘭垂下頭，不再說什么。

顧廷燁看不得明蘭這副樣子，出了盛家門后連馬也不騎了，和明蘭一同坐進了馬車里。

“誰讓你不痛快了？怎么會說起這樣的話？”顧廷燁追問道。

“沒人讓我不痛快，我只是，只是有點不明白。”明蘭微微皺眉，“小時候我們便學(xué)了人之初，性本善，可是長大些，又有荀子云：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這人心，到底是善還是惡呢？”

“怎么回一趟娘家，你倒琢磨起經(jīng)學(xué)理論來了，莫不是再回去兩趟，就成女先生了？”顧廷燁開玩笑道，“不過嘛，別人家我不好說，我們顧家那一家子人，沒幾個性本善的，整天不是自己縱情聲色，就是彼此栽贓嫁禍，哦對，他們還要裝的自己格外高潔，比那南曲班子里的還會唱戲?！?/p>

明蘭被顧廷燁的說辭逗得淺笑出來，“那照你這么說，面對你家這些人，想求個一家和樂大概是難上加難了？”

“還一家和樂，咱們躲遠些，別被他們拽下泥潭就是好的了?！鳖櫷钊嗔巳嗝魈m的頭，有些心疼，原來她是在想自己家里的事，想必是她回了娘家后，家里長輩不放心她，教導(dǎo)了她許多話，倒讓她不知如何應(yīng)對了。

“好在咱們明天就搬走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也會護著你的?！鳖櫷畎矒岬?。

明蘭想了想，“好，嗯……不對?！?/p>

明蘭從顧廷燁的懷里掙脫出來，信誓旦旦道：“雖然你始終說會護著我，但是我也記得我之前說的話，我會與你一起承擔(dān)，不會讓你一個人奔波辛勞的?！?/p>

“好，好。”顧廷燁笑著親了明蘭一口，明蘭沒想到他在外面會這樣，驚的捂住了嘴，顧廷燁湊近笑道：“后宅事物一應(yīng)你做主，也如你所說，你我夫妻，并肩而行?！?/p>

“只不過，你記得，我永遠在你身后，別自己苦撐著?！鳖櫷钤诿魈m耳邊輕道，“有什么解決不了的麻煩事，盡管丟給我，我最擅長處理麻煩。”

明蘭被弄得有些癢，笑著想推開他，“好好好，你先坐好?！?/p>

“我不要。”顧廷燁不僅不起身，反倒把明蘭抱得更緊了，夫妻二人在馬車中笑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