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承一進屋，便見如蘭呆呆的坐在床邊，神色低落。

方海承搖了搖頭，走了過去。

“嗯？官人……”如蘭聽見動靜，回首望去，“你怎么還在家里？”

最近方海承忙的厲害，就算是休沐日，也時不時要被抓去做事。

如蘭還以為回家后他就要去翰林院了。

“我今天請了一日假，專門陪你?！狈胶３凶饺缣m身邊，將她輕輕擁在懷里，“我將下人們都遣遠了些，你……想哭就哭吧?！?/p>

如蘭聽了這話，一股心酸上涌，帶著哭腔輕喚道：“承哥哥……”

“嗯?！狈胶３形站o如蘭的手，“我在，你想說什么，我都聽著呢。”

“我……我母親……”如蘭吸了吸鼻子，勉強沒有哭出來，“我知道我母親有錯，也該罰，可是罰了十年……這……”

如蘭想起前幾天回盛家，母親一邊哭，一邊罵二哥哥的樣子，就心里一陣陣發(fā)堵。

“我知道?！狈胶３休p聲回道，“我能體諒你的心情。”

“但是你也覺得，二哥哥做的沒錯，對不對？”如蘭微微揚頭，看向方海承。

方海承沉默了半刻，點了點頭。

“如兒，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二哥哥的做法的確半分錯也沒有?！狈胶３谐谅暤?，“希望你別生我的氣，岳母大人她……畢竟害得是兩條人命啊?！?/p>

如蘭想說什么，又生生憋下。

“我知道，在你心里，康姨媽才是始作俑者，岳母不過是被蒙蔽了，可是如兒，岳母是真的動了惡念，也是真的遞了那把刀?！狈胶３形⑽櫭?，“這事要是鬧到外頭去，可不是回鄉(xiāng)禮佛十年這么輕易的?！?/p>

如蘭泄了氣，苦笑道：“你們這些入了翰林院的人，是不是說話都一個樣啊?！?/p>

她聽著這些話，就如同二哥哥說的一樣。

這些話她也不是不明白，當著母親時，她也不是沒有責怪過母親，可是今日，母親真的被送走了，她既心疼，又有些為自己緊張。

“那……你會怪我嗎？”如蘭有些不安的問道。

“怪你什么？”方海承不解其意。

“衛(wèi)小娘……嗯……姨母，病成那樣，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記，你也一直很感念姨母當初照顧你的恩情。”如蘭輕輕咬唇，“我……其實我也對她……可是她被我母親害了，你會不會遷怒于我呀？”

“你說什么傻話?！狈胶３惺Γ斑@有什么遷怒的，你當是犯罪株連呢。”

“就算你不怪我，可是……可是婆母……”如蘭心里發(fā)虛，“婆母聽說這件事后，去盛家好幾次了，想要看望一下姨母，可是一面都沒見到，說是姨母現(xiàn)在不愿見人，自從清醒后就沒出過屋子……”

“我有點怕……”如蘭手指頭互相攪著。

方海承按住如蘭的小動作，雙手握住她的手，正視著她的眼睛，“如兒，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印象里的如兒，瀟灑肆意，怎么現(xiàn)在一會怕這個，一會怕那個？”方海承很是愧疚，“是不是因為我現(xiàn)在太忙了，你心里難受，才會想東想西的？”

“我……”如蘭眨了眨眼，“我沒……你有滿腔熱血，一心為公，這都是上進之舉，我從沒為這個難受過?！?/p>

“我只是……看你太辛苦了，生怕做的不好，給你拖后腿?！比缣m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

如蘭看著方海承一步一個腳印，好容易有了些許成就，自己身為妻子，實在心疼他，也實在不想因為自己給他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

方海承看著如此神色的如蘭，正想安慰些什么，突然想起自己未中榜時，在盛家讀書，許多次對如蘭說的話。

“我是一個窮書生，你是閨閣嫡女，我們并不匹配?！?/p>

“如果下次我又沒中，我總不能拖著你不嫁人啊?！?/p>

如今，情況竟然調(diào)轉(zhuǎn)了嗎？

這樣惴惴不安的人，換成了如蘭？

她被家里頭捧在手心里，寵到這么大，叫她這樣的姑娘心里不安，方海承覺得自己簡直罪孽深重，辜負了他的好姑娘。

方海承想安慰她，可那些話說出口都顯得十分無力，何況，她這樣燦爛明媚的姑娘，本就不該只被隨便哄兩句算了。

“如兒，你記不記得以前你和我說的話？”

“什么話？”如蘭歪頭，以前說的話那么多，她哪知道方海承說的哪句。

“無論我落榜時，還是我中榜后，你都和我說過的話?！狈胶３猩钋榈?，“你說我是最好的，天下第一好。你也是，如兒，外頭紛紛擾擾，也許有時候我顧不到你，可是如兒，你在我心里永遠是最好的，我永遠愛你，不為任何事改變。”

“至于我母親，咱們也相處了幾年，你知道的，我母親是通情達理的，一碼事歸一碼事，此事你并不知情，而且盛家已有決斷，她絕不會怪罪到你頭上。”

“我只想你，一生都能像當年在北院梅莊時那樣，做一個笑容爛漫，無憂無慮的小姑娘?！?/p>

“小姑娘？”如蘭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我都是孩子娘了，還什么小姑娘，承哥哥怕是強人所難咯?！?/p>

“你就是八十了，在我眼里也是小姑娘?！?/p>

如蘭有些害羞，低頭笑了笑，忽然覺得心頭有些疙瘩不知不覺的就消了。

“承哥哥，有你真好?！比缣m在方海承懷里蜷了蜷。

“于我來說亦然。”方海承順勢摟住如蘭，發(fā)自真心的感慨道。

“至于岳母大人，等過幾年，事情過去了，說不定還可以提前接回來的?！狈胶３邪参康馈?/p>

“但愿如此吧?！比缣m幽幽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