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睂庯L(fēng)致見安榭愣住,連忙補了一句,笑容帶了幾分歉意,“榮榮這孩子就是任性,被我們寵壞了。你遵循自己的想法就好……”
“愿意?!?/p>
安榭輕聲說,退后一步,鄭重而堅定地彎下腰半跪在地,嘴角一點一點勾起。
他終于又要有家了。
寧風(fēng)致微微愕然。
“安榭愿一生效忠七寶琉璃宗,為宗門赴湯蹈火,永遠(yuǎn)護宗門周全。自此以后,以宗門為家、宗主為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小榭,你可想好了……”
安榭抬起頭,鮮紅欲滴的瞳孔,亮得好像盛著漫天的星河。
“想好了?!?
這是一只集大氣運于身的饕餮親口做出的承諾。
只要有安榭在,七寶琉璃宗,必將鼎盛天下。
*
不得不說,這宗門的選址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背靠綿綿青山,低傍泱泱湖水;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好像由里到外都飄著一股仙氣。晴時水綠霞紅、林岫浩然,天地之間靈氣充沛,令人心生浩蕩之意;雨時翠色隱隱、山霧江云,輕快的雨絲織成一面朗潤的水簾,將所有煩惱洗滌。
綿延小徑上不時有三兩作伴的宗門弟子走過,生機勃勃、嬉笑打鬧,使這幅堪稱山水畫的景象活了起來。處處朱樓雕欄、樓閣高起,亭臺水榭錯落有致,是一處進(jìn)了就不想再出去的人間仙境。
往簡單里說,就是幾個詞:有錢,有錢,還是有錢。
“安榭?!?
安榭正春風(fēng)得意地瞎逛,聽見有人喊自己想也不想地轉(zhuǎn)過頭看去,準(zhǔn)備充分發(fā)揮自己的美顏優(yōu)勢好好樹立宗主義子的形象。不料竟然是那位他避之不及的骨斗羅,見他回眸,頓時整個人為之一振,連一直陰沉的氣場都明媚起來:“你……”
安榭咬了咬下唇,果斷選擇轉(zhuǎn)頭就跑,速度快得像劃破天際的閃電。
古榕:?
扎夫基爾樂了:“你跑什么?”
安榭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害怕?!?/p>
扎夫基爾沒想到安榭這么實誠,剛想笑卻被他自己硬生生憋了回去,困惑地說:“有這么嚴(yán)重嗎?”
“有。”安榭三緘其口,心煩意亂了好一會兒,隨即意識到這樣玩捉迷藏也不是個辦法,腳步越來越慢,最后在一個涼亭里停下。
“你絕對瞞了我們什么。”扎夫基爾神色嚴(yán)肅起來。
安榭抿唇,低聲說:“你們也沒問過我呀……”
扎夫基爾愣住,一時間竟分不清說話的是神眷之子還是安榭了。
或者說,他擔(dān)心的,到底是安榭這個人,還是同為舊日的神眷之子?
時之使者少見地露出一絲迷茫的神色,不再作聲,悄然打開時空之門,消失在混沌的時空亂流里。
彌米拉悲了:“大哥你跑什么啊,我一個人什么事都干不成??!”話雖如此,也只能承擔(dān)起向?qū)Ш屯虏蹎T的角色。
安榭默立在涼亭前,一手扶著堅實的紅木支柱,長出了一口氣,強硬地壓下在胸腔里沸騰尖叫的情緒。
已經(jīng)沒事了。已經(jīng)不再是之前那個世界了。這個世界的他是干凈的。安榭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再怎么安慰自己也忍不住眼圈通紅,死咬著下唇抑制住哭出來的沖動。
記憶深處,濃烈的絕望和痛苦始終縈繞。
那是經(jīng)歷了幾十年,也無法消散的夢魘。
“小榭,”古榕與安榭隔著一個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忐忑地看他,總是笑意彎彎的眉眼此刻輕蹙著,語氣小心翼翼得輕柔,“之前的事是我唐突了。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都怪我,不關(guān)你的事?!卑查繖C械地說,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得發(fā)白,過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閉上眼,眼角嫣紅脆弱得仿佛他是個易碎的瓷娃娃。
古榕心一顫一顫地疼:“你如果不想看見我……”
安榭一急,嘴就不受控制擅自行動:“沒有?!笔钦鏇]有。他本意只是不知道怎么處理,并沒有討厭古榕的想法。
哪個帥哥控會討厭天天看見帥得沒話說的驚天美人呢。
“那就是想看見我?”
安榭被他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了點:“嗯?!?
“塵心呢?”
安榭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想了想,明白過來,笑著說:“也想看見?!?/p>
熟悉的劍氣這次如同柔和春風(fēng)一樣輕巧蕩開,愉悅地輕撫安榭的臉頰。
全程一點作用也沒派上的彌米拉呆若木雞:“這就好了?”
他還想著當(dāng)一次情感大師呢。
“一個師尊還不夠,兩個都要,小家伙真貪心?!?/p>
古榕知道安榭已經(jīng)沒事了,起了心思逗他一兩句,便見青年的臉一路從頰邊騰地羞紅到了耳根。他很聰明地淺嘗輒止,適時轉(zhuǎn)移話題:“跟師尊們?nèi)ビ蒙趴珊???/p>
一番折騰,安榭也確實餓了,乖巧地點頭應(yīng)下。他抬腳欲下樓梯,只猶豫了很短很短的幾秒,遂歡快地邁下,向不遠(yuǎn)處等到他的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奔去。
“徒兒乖。”古榕又笑了起來,烏黑短發(fā)在空中飄揚,伸手牽住安榭。
塵心寡言,加上沒古榕那么臉皮厚,只是守在安榭身邊,高挺的身形像一把利劍,散發(fā)著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安榭悄悄勾起嘴角,魂力自發(fā)在身體里循環(huán),再突破一個門檻。
彌米拉被這金燦燦的主角光環(huán)閃瞎了老眼,一個人躲在床上抱著某位帥哥的黑白照片哭鼻子抹淚:“阿清,沒了你我過得好苦啊……不是被神眷的主角光環(huán)閃瞎就是被塞狗糧,你忍心拋下我和孩子離開嗎嗚嗚嗚嗚……”
一道淡漠的聲音響起:“我怎么不知道我們還有孩子?”
“嚶,人家當(dāng)年給你生了好幾個大胖小鏡子呢……”彌米拉期期艾艾,然后霍然怔住,不敢置信地問了一遍:“阿清?是你嗎阿清?”
“嗯,是我。傻書呆子,我回來了?!?/p>
“嚶嚶嚶——”
而扎夫基爾并不知道他前腳剛走,后腳人家就雙雙團圓了。虛空之間里這次只有吸血鬼女皇和神噬天罰在,一個看書一個玩手機,看見自己寶貝的弟弟魂不守舍后都是一愣。
“姐,我有點事情不明白?!痹蚧鶢栐趫A桌上一坐,悶聲道。
坎塔娜合上詩集,輕聲道:“說說?!避嚼倌热拥羰謾C,專注地看著扎夫基爾。
“就,安榭,你們認(rèn)識他的嘛?!痹蚧鶢枑瀽炚f,煩惱地抓抓頭發(fā),“他和神眷之子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我分不清我到底把哪個當(dāng)朋友。不對,他倆都是我的朋友,但神眷和安榭不是一個人嗎?”
“這種玄乎的事情應(yīng)該找伊麗莎白?!避嚼倌纫幻敕艞墶?/p>
坎塔娜闔上眼,沉默了片刻,而后溫柔地笑了出聲:“傻孩子?!?/p>
扎夫基爾臉紅了,倔強道:“哪里傻了?”
“自始至終,只有一個靈魂。”
坎塔娜提示道。
“?”扎夫基爾震驚地跳了起來,腦子亂的像團漿糊,“神眷不是附身在安榭身上重啟的嗎?不應(yīng)該有兩個靈魂嗎?”
“雖然我不是很懂,”芙蕾娜嫌棄地說,“你那個朋友不是都說了嗎?他就是安榭,安榭就是他的第十次輪回。而且,你那朋友的本名叫什么來著?”
“神眷之子的本名……”扎夫基爾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然后直接傻了,“神眷本名好像就叫安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