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來肖府的時(shí)候,也是冬季,飛揚(yáng)的大雪鋪了滿滿一地。
我裹著裘衣,抱著暖爐,從馬車上下來。
姜行被隨行的人一腳踹在地上,給我墊腳。
我看著他倔強(qiáng)的臉,伸出了手,想扶他起來,偏偏瞧見了父親警告似的眼神,我委實(shí)害怕,只能將手收回來,踩著他的背下去。
許是他太過于瘦弱,我一腳下去,竟覺得腳底仿佛生了刺,扎得我不敢走下一步。
那年的姜行,不愛說話,他瞧著我的眼神,也總似山野中的一匹狼,似乎隨時(shí)都要把我撕掉,當(dāng)然,最怨毒的目光還是對著我的父親。
我第一次見寧王,就是姜行被父親罰鞭刑的那天,他一雙眸子紅得仿佛浸了血,似乎要將前面那個(gè)高高在上的男人刺個(gè)窟窿。
聽說那天寧王進(jìn)府,父親與寧王在政事上起了爭執(zhí)。
寧王一心與皇帝唱反調(diào),父親卻覺得皇帝當(dāng)今無人能敵,寧王覺得皇帝同我肖家一般暴虐難當(dāng)大任,父親卻覺得寧王野心勃勃,是典型的逆臣賊子。
對于這些政事,我自是不感興趣,但我又覺得他們說得都對。
后來,寧王一甩袖子便摔碎了桌子上的茶杯,父親也大怒紅了臉,卻不知姜行從哪里竄了出來,一下子跪在寧王面前,大呼寧王英明。
他是用命與我父親過不去,也是用命從寧王那里找出路。
這一聲寧王英明,換了寧王一個(gè)正眼,卻也換來父親變本加厲的懲罰。
我到的時(shí)候,姜行已被打得奄奄一息。
我心口像被什么砸了一下,那一刻,我氣血上涌,整個(gè)人瘋了一樣沖出去。
我大喊大叫,不讓人動他,撲在姜行身上幫他挨了兩下鞭子,方才留了他一口氣來。
我疼得眼淚打轉(zhuǎn),大抵自小要強(qiáng),一顆眼淚也沒掉出來。
我染了一身的血,臉色慘白地看著父親,還沒等來父親的責(zé)罵,就瞧見一只溫白的手勾了勾我的下巴,寧王說,這張臉生得不錯(cuò)。
本是一句戲謔的話,在我聽來卻是刺耳,因?yàn)樗樕系妮p浮讓我著實(shí)反感。
果然,父親的臉色也變了,那天,肖家和一心想篡位的寧王撕破了臉皮,再無復(fù)合的可能。
而姜行呢,卻被寧王用轎子接了去,姜行換上一身流云長衫,化作翩翩公子時(shí),還不忘回頭嘲諷:“肖月,你是不是喜歡我?”
姜行的臉隱匿在陽光里,我難受地講不出一句話來,可少年如水般的眉眼還是在我心底激起了漣漪。
我咬著唇,身上的傷在那一刻仿佛疼得入了骨,我沒說話,只是看著載他的馬車離我愈發(fā)得遠(yuǎn)。
姜行像一根魚刺,看著沒什么攻擊力,卻輕而易舉地扎在了我的心上。
每一寸,都疼得要命。
父親背著手,一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盯著我,我下意識地閃躲,逃一般地奔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