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雅有些看不清楚了,扶扶鼻梁上的眼鏡,眼珠刺痛,是她習(xí)慣了的感覺。
“沒事吧?”維利安湊過來,“你眼睛不舒服嗎?”
“沒事?!?/p>
他們戴著耳機,說些什么全隊人都能聽見,萊爾表情都變了,探頭隔著兩個人看她,“桐,你確定沒問題嗎?”
“別大驚小怪,我有數(shù)?!睆浹疟攘藗€OK淡淡道。
她現(xiàn)在勝負(fù)欲高漲,所有的心思都在眼前的屏幕上。
一年兩度的Major大賽,年初的這次年前就開始了預(yù)選賽,一直到現(xiàn)在一月底的總決賽在美國洛杉磯舉行。
KK-EU從歐洲的妖魔堆里沖出來,一路走到這里,面對第一次代表北美殺進決賽且主場作戰(zhàn)的Zeus,沒有任何地利優(yōu)勢。
人和方面,KK是第一次磨合參加世界大賽的五個人,和一個剛剛從一線退役轉(zhuǎn)做教練的摩恩。而且他們的位置并不是最佳狀態(tài),萊爾的狙擊水平并沒有多出色,夠用而已。原定擔(dān)任狙擊手位置的彌雅因為身體原因改打自由人,她的眼睛時好時壞,能打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俱樂部的意料之外。二次修復(fù)手術(shù)的日期定在中國新年后,她這么頻繁地高強度用眼醫(yī)生并不提倡,不過因為狀態(tài)沒有惡化,主治醫(yī)生就沒多說什么,保持心情愉悅對她來說還是很有用的。
雖然KK這個狀態(tài)并不理想,但Zeus的個人硬實力在各個方面都比KK差一截。上限雖然有差距,但還是能你來我往地打一打。是以拖到第三局,打到第二個加時賽的時候,仍舊沒能分出勝負(fù)。
彌雅心里有數(shù),最后決勝的天時,就在她的眼睛上。如果最后關(guān)頭出什么岔子,團隊游戲,你不可能指望四個人打贏五個。
但彌雅快不行了,“我……”
“你什么你啊,”維利安不耐煩說道:“我們還有以后呢?!?/p>
一個坦蕩,兩個坦蕩,他們所有人都很坦蕩。
以他們現(xiàn)在的心態(tài),配不上那座獎杯,他們自己心里都清楚。
這場BO3的比賽在之后會被評為本年度最精彩的對決,但現(xiàn)在賽場上的他們,想的只有眼前事。
CS:GO經(jīng)典地圖DUST2,一張所有選手閉著眼睛都能走個來回的地圖。在這里決勝負(fù),頗有種敬古的莊重。但講究這個的似乎只有彌雅這個中國人,比較在乎儀式感,心情就好一些。
第三個加時攻守再次互換,KK叫了暫停。維利安坐在中間抱著頭,“這局……你們想怎么打?”
他沒戰(zhàn)術(shù)了。
就是這么簡單的原因,在這之前各種各樣的勾心斗角都在試探中雙方互相摸得一清二楚,維利安明白這局對方依舊會是AB兩個點各派兩個人,交叉火力防守。另一個在中路持狙,既是為了收過路費,也是為了拿他們進攻方的信息。現(xiàn)在進攻方有主動權(quán)和AK槍械的火力優(yōu)勢,防守方以逸待勞,提前布置防守。雙方打到現(xiàn)在都不差錢,槍械道具滿配,誰也說不上哪邊的優(yōu)勢更大。
萊爾搓著手,眼看時間就要過完了。他不耐煩地說:“有什么好顧慮的?Rush B!”
遇事不決Rush B,只一波五個人直接沖到B包點去。莽夫戰(zhàn)術(shù),但往往就是能亂拳打死老師傅。
維利安低聲罵了句臟話,下決心以后絕對不能坐萊爾旁邊。
重親振作,“走了!Rush B!”
“蕪湖!”誰都看得出萊爾很快樂,從彌雅那兒學(xué)的蕪湖都出來了。維利安趕緊給他潑冷水,“你跟桐換槍!別想拿著大狙沖最前面!”
“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打狙了?”萊爾快叫這桿聚狙擊槍憋死了,趁機得寸進尺。
倒數(shù)讀秒結(jié)束,維利安冷哼了一聲,“做夢!后邊群星聯(lián)賽你繼續(xù)給我當(dāng)狙位!”
彌雅輕笑了一下,“你等我手術(shù)結(jié)束吧,到時候你就能當(dāng)個自由的突破手了?!?/p>
“行吧,”萊爾勉為其難道:“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就再忍兩天。”
讀秒結(jié)束,彌雅在匪家架狙,直通中門。如果警家要要從出生點前往B包點,這里有一條寬闊的視線,直通必經(jīng)之路的門口。雖然就一條縫,但對于職業(yè)賽手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所以這個狙擊點,CT(警方)一般都是扔個煙霧彈掩護過點。CT并不知道這局萊爾和彌雅交換了槍械,仍舊以為是萊爾在這里等著他們。過點的時候嘗試著往萊爾的習(xí)慣站位掃了兩槍,希望能有收獲,沒想到人沒打到,倒是臉接了一發(fā)子彈。滿配的頭甲也扛不住這一槍,當(dāng)場帶走。
右上角擊殺提示跳出來,Zeus才反應(yīng)過來,不是萊爾做的。
“穿門穿煙盲狙爆頭?”Zeus的指揮科尼覺得自己可能是見了鬼,“還沒開鏡?”這年頭的自由人都這個水平嗎?
“蒙的吧?”維塔斯嘴上虛,手上可不虛,死死架住A包點的小道。斯賓塞人沒了,他還得看警家。
和Zeus突然拉響的警報不同,KK隊內(nèi)極度快樂。彌雅干掉一個,萊爾比她還高興,差點兒蹦到椅子上去。
沸騰的不止他們還有觀眾,剎那的寂靜后,足以掀翻體育館頂棚的歡呼聲穿透耳機。這種神來一筆最能激發(fā)人的腎上腺素,彌雅切了狙擊槍換成手槍調(diào)下匪家斜坡沿著中線靜步走著。這樣走快一些,但過A小道的時候還是換了狙擊槍預(yù)瞄了一些可能出現(xiàn)人的位置。B點已經(jīng)打起來了,她的任務(wù)就是在這里,等待著從A點轉(zhuǎn)移支援B的CT,拖延時間,或者再拿人頭到手里。
彌雅從登上職業(yè)賽場以來,每場比賽的數(shù)據(jù)都非常漂亮,不僅是在戰(zhàn)隊前列,還是在賽事總評中,總有那么幾項列在第一位。
自由人這個位置被她打到自由出一種新的自由。
但她從來沒拿過狙擊槍,平時就算打DUST2和TRAIN這兩張圖的防守副狙的都是克萊登。
這種不知深淺突如其來的神經(jīng)病打法,最讓人摸不著頭腦。
四打二,被二換二,說不上虧本。但警匪雙方二打三的局面,不是不能打,但有點難。要換在三十局常規(guī)賽,因為保槍也就退了,但這是加時賽,每一分都更加珍貴。
“打不打?”
Zeus的狙擊手安德魯詢問隊長的意見,科尼想了一下,“打!”
時間來不及讓他們從匪家繞后,只能硬著頭皮從中門過。彌雅和從B點過來的萊爾再次換槍,手里捏著手雷和燃燒彈,隨時準(zhǔn)備懟人臉上。萊爾走的時候往警家補了個煙霧彈,讓彌雅能專心看中門,才退到B門的位置。
腳底下就是橫死的斯賓塞,他尸體邊還有閃光彈,彌雅感覺……不錯。
Zeus選擇了硬剛彌雅,一個從警家過來,一個在中門后等待,打算兩邊同時進攻。他們知道她蹲在這里,畢竟防守道具補得很勤快。這局就算拿不下來,至少要試試她的深淺,不然后邊沒底,就更不好打了。
二打一,彌雅又沒有分身術(shù),而其他們還扔了個閃光彈。彌雅剛才就感覺他們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從拆包換成自己了,稍稍往后退了點,在地圖中一輛報廢悍馬的旁邊,喊來萊爾和他互相形成交叉。
突出煙霧彈來的維塔斯被萊爾一槍點掉,在中門睬火過來的狙擊手安德魯本來就血量不健康,但還是強行和彌雅一換一結(jié)束了本局。
“還Rush B嗎?”萊爾試探性地問了句,維利安看起來極其痛苦,“沖!”
彌雅感覺萊爾的熱血病是傳染病,隊長已經(jīng)上頭了。再偏頭看看,克萊登和維克托也有點上頭。
彌雅扶額,這比賽可真是沒法打了。
仿佛是一瞬間劃破長夜又墜落的流星,在這局之后,KK坦然地迎接了自己的墜落。
盡力之后,天命似乎并不站在他們這邊,就這么輸?shù)袅吮荣悺?/p>
“有什么感覺?”站在陰影里,維利安扶著彌雅靠近她的耳邊問著。
“有點難受……心里難受?!?/p>
“恭喜你,是個合格的電競選手了。”
“之前不是嗎?”
“之前你也太淡定了,干我們這行的還是得有點求勝欲才行?!?/p>
彌雅失笑,“你奇怪。”
“你倆說什么悄悄話呢?”萊爾不甘寂寞地湊過來,“帶我一個???”
“說你槍法爛。”維利安是個壞心眼,故意逗他。
萊爾當(dāng)場炸毛,“你才爛,你個大菜葉!”
彌雅在他們兩個中間,并不想勸架,鬼知道她是怎么習(xí)慣這么鬧騰的。
維克托和克萊爾一人拉一個給他們分開,彌雅瞇著眼睛努力保持平衡。她目前眼神實在不好,他們站的這個地方又沒什么光,眼前一片黑咕隆咚的。
維利安趕緊伸手抓住她的手,“沒事兒沒事兒,不鬧了。”
彌雅握他的手有些緊,“你們幼稚。”
“錯了?!比R爾很有眼色地老實了下來,隊內(nèi)地位底層的人抬杠是不敢抬杠的,只能噘噘嘴。
維利安被叫走去接受采訪,克萊登接過了扶彌雅的接力棒。其實彌雅才是那個最受矚目的,每次打完比賽都有賽事方要采訪她的計劃,但無一例外都被KK婉拒回絕。他們一直這么奇奇怪怪還學(xué)到了老板韓商言的臭毛病,很不給人面子,日常弄得南威里外不是人。每次打完回去都很幽怨地嘰嘰歪歪,本來老婆不在身邊他的怨婦氣質(zhì)就很爆棚,這下更是讓人不想在他身邊多待。
南威: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