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了一晚上,被強(qiáng)行送回房間的盛言居然也不困,纏著盛亦棠講睡前故事。
盛亦棠好,媽媽給你講。
盛亦棠脫了小姑娘的襪子,并起來塞進(jìn)被子里。
自從有了小舟后,她這個(gè)親媽就從睡前故事環(huán)節(jié)中被踢了出來,主講人的接力棒被小哥哥搶了去。
今天怎么又傳回來了?
盛言因?yàn)楦绺绮豢蠈W(xué)小豬叫!
盛言一咕嚕從床上翻起來,叉著腰,小嘴兒噘得高高的。
盛言小雞嘰嘰,小貓喵喵,大白汪汪,那小豬當(dāng)然也要哼哼啦!
盛亦棠不由扶額。
鬧了半天,原來就是因?yàn)樾≈墼谥v三只小豬的故事時(shí)沒配樂?
她腦補(bǔ)了一下小舟肅著臉哼哼,
盛亦棠你呀,還真是會(huì)折騰人。
盛亦棠戳著小姑娘的鼻頭,拿起故事書。
盛亦棠好吧,那今天媽媽就來給你哼一哼,看看能不能讓我們家的言老大滿意!
小丫頭立刻笑嘻嘻地蹭上來。
房間里響起女人的低語,輕和柔婉,仿佛是晚春時(shí)節(jié)拂過柳葉的微風(fēng),充滿了繾綣柔情。
沒多久,盛言就閉上了眼睛,小肚子均勻的起伏。
盛亦棠這么快就睡著了?
盛亦棠看著才念了兩頁的繪本,笑著搖了搖頭。
盛亦棠臭丫頭,還打算拷問你下午和大伯母說了什么呢!
連老母親都瞞著,她可真是太傷心了。
替小姑娘掖好被角,盛亦棠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驚覺走廊盡頭的陰影里似乎站了個(gè)人。
盛亦棠是誰?!
她嚇了一跳。
角落傳來窸窣聲,那人動(dòng)了。
像是潛伏許久的猛獸終于撕裂暗夜,露出了它的爪子。
空氣里的緊張感愈來愈重,濃烈得讓人心頭泛起顫栗。
盛亦棠寒毛倒豎,卻定定守在門口,半步不讓。
光影交割處,那人終于露出了臉。
盛亦棠馬、馬嘉祺?!
男人低著頭,睫毛遮住了眸光,高挺的鼻梁卻像是一座雪峰,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側(cè)影。
盛亦棠松開手,手心赫然五個(gè)半弧形的指甲印。
她忍不住吐槽,
盛亦棠大半夜的你怎么站在這兒啊,神出鬼沒很嚇人的!
似乎被她的話觸動(dòng)了神經(jīng),馬嘉祺緩緩抬起頭。
那雙野獸似的眸子終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往日的幽沉深邃全都不見了蹤跡,眸中只剩下足以將靈魂吞噬的黑暗。
盛亦棠慌了神,恍惚間,竟覺得自己走到了懸崖盡頭,腳下半寸便是波濤洶涌大海!
烏云,暴雨,兜頭澆下!
稍有不慎,就會(huì)被怒吼的海浪狠狠撕碎!
她從來沒在他的眼睛里見過這么濃烈的情緒!
盛亦棠你,你到底怎么了?
男人恍若未聞。
他一步步走近,酒氣伴隨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越來越重。
盛亦棠連連后退。
盛亦棠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給我站??!
后背終于抵上墻壁。
凸起的裝飾物刺痛了她,盛亦棠微微蹙眉,伸手擋在他面前。
盛亦棠再往前一步,小心我揍你??!
說著,還揚(yáng)了揚(yáng)拳頭。
馬嘉祺當(dāng)真停下了腳步。
他偏著頭,狹長的黑眸瞇了瞇,似乎在辨認(rèn)眼前#獵物的屬性。
軟萌和尖牙。
遲鈍和手腕。
唔,沒錯(cuò),就是那個(gè)敢和他劃三八線的小女人。
她剛剛說什么?
揍他?
馬嘉祺呵……
馬嘉祺笑彎了唇。
出生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
他伸手出,在她半是驚愕半是恐懼的目光中,大掌抱住了她的拳頭。
然后往胸前狠狠一拉!
呼吸交融,就像酒醉的微醺和淡雅的香甜。
盛亦棠不妨他突然用力,踉蹌著撞上他的胸膛!
盛亦棠你干嘛?放開我!
奈何醉酒的男人力氣太大,她整個(gè)人被他錮在懷里,完全掙脫不開。
這一幕,和四年前那個(gè)夜晚何其相像!
盛亦棠心神巨震,巨大的恐懼籠上心頭,仿佛被拖進(jìn)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
只剩下陰霾!
馬嘉祺告訴我。
馬嘉祺附在她耳畔,低醇的聲音被酒精灼燒成喑啞,一如野獸嘶吼。
他輕聲問,
盛亦棠告訴我,言言的父親,是誰?
……
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暴雨傾盆,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窗。
不規(guī)律的跳動(dòng),一如盛亦棠此刻的心。
暴雨,月光,破廟。
那些被死死埋藏在心底最隱秘角落的記憶,那張覆在上面的皮,就這樣毫無預(yù)兆地、狠狠地被人撕開!
鮮血淋漓。
混合著酒精的溫度噴在頸畔,灼得皮膚滾燙生疼。
她抬起頭,定定看著他,眸中是和夜色一般濃烈的嘲諷。
盛亦棠請問,馬少現(xiàn)在是以什么身份質(zhì)問我?
紅唇微勾,她呵氣如蘭,緩緩?fù)鲁鋈齻€(gè)字。
盛亦棠妹夫嗎?
語畢,狠狠咬在男人鉗在頸側(cè)的手腕上!
馬嘉祺吃痛,手臂下意識(shí)一縮。
盛亦棠推開她便跑!
……
身前軟香不再,心也似跟著空了一塊。
月色勾勒出男人俊美無儔的側(cè)臉,馬嘉祺抿著唇,慢慢地垂下了手。
妹夫。
原來,她這樣在乎。
她知不知道,這兩個(gè)字不啻于尖刀,而他不過一團(tuán)血肉。
閃電落下,照亮了那雙幽潭似的黑眸。
沒有一絲醉意。
……
嘭——
盛亦棠沖回房間,關(guān)門,反鎖。
背部被僵硬的門板硌得生疼,她大口喘著氣,任由自己滑坐在地上。
為什么一定要提起來。
為什么一定要揭開那塊好不容易才長平的疤!
他以為自己是誰?。?/p>
窗外月色皎潔,淡雅如水,可她卻無法平靜下來。
氣惱、驚懼、甚至還有一分連自己也說不清的失落傷心,反復(fù)交替,匯成一種不知名的情緒。
盛亦棠閉上眼睛,做了兩個(gè)深呼吸。
盛亦棠沒關(guān)系!反正一年后就各奔東西,他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她走到陽臺(tái),憤然拉上窗簾,阻隔了漫空月色。
黑暗中,只有手機(jī)屏幕閃爍著幽光。
這么晚了,會(huì)是誰?
盛亦棠拿起來,看到名字的瞬間,心也軟了幾分。
盛亦棠喂,阿文。
……
盛亦棠不記得他們聊了多久,直到最后困得睜不開眼也不愿掛斷,就這么枕著手機(jī)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馬嘉祺進(jìn)來時(shí)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心情不好就煲電話粥?
真是小孩子脾氣。
男人伸手抽出滑落到她頸畔的手機(jī),無奈笑笑。
只是笑還沒來得及暈開,便頃刻僵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