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狼藉。
要怎么解釋?
馬嘉祺站在這一地碎瓷中,抿唇不語。
傭人很快將書房打掃干凈,只是盛亦棠已經(jīng)沒有了詢問的欲望。
也對,她不過是個一年期的試用品,這樣問東問西的不是招人厭煩么?
盛亦棠時間不早了,我先哄孩子們睡了。
書房的門再次關(guān)上,隔斷了走廊的光。
漆黑的房間,困獸回到它的籠子。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它終于勇敢地撥開濃密的毛發(fā),露出柔軟腹部上那一道道深褐的傷疤。
……
盛亦棠做了個夢。
夢中她和丈夫恩愛甜蜜,還有一對可愛的龍鳳胎,日子恬靜而美滿。
卻在某天突然被告知,丈夫另有愛人,而她不過是個第三者、替代品。
愛人歸來,丈夫拋棄妻子。
她從天堂跌落深淵,從此萬劫不復(fù)。
她跪下來求她,求她不要帶走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卻聽到她說:
“一滴蚊子血,也配來求他的朱砂痣?”
濃霧籠罩,她奮力朝前撲去,卻摸不到也看不清她的臉。
盛亦棠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盛亦棠猛然驚醒!
盛言媽媽,你怎么啦?
盛言恰好來送早安吻,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
盛言哥哥你快來呀!媽媽哭啦!
門口迅速躥進一道影子。
馬思舟媽媽,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兩個小家伙一左一右,緊張兮兮地看著自己。
盛亦棠頓時窘的不行。
啊,這……
要怎么跟孩子解釋,她是在一個荒誕無稽的夢里太投入了?
連忙擦干眼淚。
盛亦棠沒事的,媽媽只是做了個噩夢。
馬思舟真的?
馬思舟還在猶疑,盛言已經(jīng)撲了過去。
盛言媽媽不怕!以后言言來陪你睡,夢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啦!
妖魔鬼怪?
形容還挺到位的。
盛亦棠輕輕一笑,摟住女兒軟軟的小身子。
盛亦棠嗯,只要有言言,媽媽就什么都不怕!
馬思舟立刻張開手,夠啊夠,努力把媽媽妹妹都抱住。
盛亦棠被他呵得癢癢的,連忙捉住他的小爪子一起摟進來。
陽光正好,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盛亦棠享受了一會兒難得的愜意時光,忽然聽見女兒“咦”了一聲。
盛言為什么媽媽和爸爸兩個人,要蓋三條被子呀?
額,完了。
她忘記把三八線收起來了。
……
趙姨做事周道,早餐從來都是準備中西兩種。
盛亦棠帶著孩子們下來時,碟子里已經(jīng)裝滿了她平時最愛的水晶包。
卻又和平時不大一樣。
似乎形狀更圓潤了些?
色澤更飽滿了些?
面皮也更晶瑩剔透了些?
趙姨朝她擠眼睛,
趙姨少爺一早特意吩咐了,水晶包少夫人喜歡吃,讓廚房做得精致一點兒。
盛亦棠微愣,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的男人已經(jīng)替她拉開了椅子。
盛亦棠謝、謝謝。
她調(diào)整好呼吸,暗暗警告自己不要被這些糖衣炮彈迷惑。
——都說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棗已經(jīng)來了,巴掌還會遠嗎?
盛亦棠低著頭,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預(yù)想中的笑顏沒有出現(xiàn),馬嘉祺不由擰眉,暗暗懷疑嚴浩翔給自己的建議到底靠不靠譜。
——不是說美食是哄女人的不二神器么?
怎么親測效果并不理想?
吃完飯后,小家伙們被趙姨帶去換衣服。
盛亦棠放下筷子,
盛亦棠馬總,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馬嘉祺你說。
盛亦棠我想給兩個孩子轉(zhuǎn)校。
轉(zhuǎn)校?
修長的食指輕叩桌面,馬嘉祺抬眸看向她。
馬嘉祺為什么?
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盛亦棠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她認真解釋。
盛亦棠我認為,現(xiàn)在的幼兒園沒有辦法為孩子們提供最合適的教育。
特殊幼兒園畢竟是為了特殊寶寶們開設(shè)的,在文化、體能上的教育要落后普通學校一截,更別和提師資水平好的幼兒園相比了。
盛亦棠小舟在語言和邏輯上都很有天賦,而且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和別人正常交流,他不應(yīng)該在這里浪費時間。
正常交流?
馬嘉祺不這么認為。
馬嘉祺除了你,你見過他在別人面前開口么?
那孩子見了她和不見她,根本就是兩個人。
至少特殊學校的每個孩子都是不完整的,小舟的異樣不會太過特殊。
如果進了普通學校,他身上哪怕一點點不同都會被無限放大。
他并不認為這會是件好事。
更何況,還有盛言。
盛亦棠這個你不用擔心,經(jīng)過星寰的治療,言言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了明顯好轉(zhuǎn)。
盛亦棠打消他的顧慮,
盛亦棠而且阿妱?wù)f,她已經(jīng)鎖定了幾個或許可以和言言匹配的腎源,等手術(shù)結(jié)束后,她總要回歸正常生活的。
馬嘉祺沉默不語。
他知道,從長遠角度考慮,她的建議是合理的,可是……
馬嘉祺你以為,我沒送小舟去過正常學校嗎?
盛亦棠什么?
馬嘉祺在這所學校之前,我?guī)缀踝弑榱碎懦撬械挠變簣@。
要么就是躲在雜物間的最角落里不肯見人。
要么就是一個人蹲在教室的墻角悶頭擺模型。
沒有一個學校愿意接受可能會影響到整個班級的學生。
盛亦棠試探著問,
盛亦棠你,沒跟學校說你姓馬?
憑馬家在榕城的地位,要是他想去哪里,還不是一個眼神的事?
馬嘉祺失笑,
馬嘉祺校園,是最不應(yīng)該被權(quán)利沾染的地方。
說者無意,盛亦棠卻愣了幾秒。
往往最不經(jīng)意的回答,才是一個人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盛亦棠沒想到你做人倒還有原則的嘛。
馬嘉祺你這算是在夸我?
馬嘉祺挑眉看過來。
雖然她說的含蓄又委婉,但這并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盛亦棠嘀咕了句“大臉”,輕咳一聲。
盛亦棠不過我還是堅持最初的想法,沒有人可以守護他們一輩子,他們總要學會自己走出去的。
餐紙皺成一團,像極了那張哭泣的小臉。
陽光灑落,卻只覆蓋了表層,無法抵達內(nèi)心。
馬嘉祺嘆了口氣。
馬嘉祺讓我想想。
時鐘指向七點整。
司機已經(jīng)將車子停到門口,馬嘉祺掃了眼手機上的工作日報。
馬嘉祺姚恬過來,是匯報漁嘉的進展么?
盛亦棠點頭,
盛亦棠我最近實在是騰不出時間過去,就只能麻煩她每周來公司當面匯報了。
男人頷首。
既然他已經(jīng)把漁嘉交給了她,那么一切就由她來調(diào)度,他不會插手。
不過,他記得她的車子昨天送去保養(yǎng)了吧?
現(xiàn)在這個時間,可不好打車啊。
馬嘉祺理了理衣襟,視線從她的耳側(cè)掠過。
馬嘉祺一起走?
盛亦棠好??!
盛亦棠果斷答應(yīng)。
送上門來的便利,不要是傻子!
盛亦棠你等我一下!兩分鐘!
她迅速跑上樓,再下來時,手里捧著兩本厚厚的書。
《黑客要從娃娃抓起》
《黑黑新世界,夠膽你就來》
馬嘉祺不忍繼續(xù)看。
他好像知道,這是要送給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