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角分明的下顎距離頭頂不過三公分,盛亦棠下意識屏住呼吸,腦中忽然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她出門前,洗頭了吧?
盛亦棠唔……
帶著些許熱度的呼吸落在耳畔,激起細(xì)小的顫栗,盛亦棠又往禮服里縮了縮。
盛亦棠你、你有話好好說,離這么近我聽不清!
馬嘉祺一聲輕笑。
他聽話地離開了零點(diǎn)一公分。
小東西低著頭,只露出一截泛著微粉的脖頸,和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頂。
像極了縮成一團(tuán)的小奶貓。
他忍不住伸出手,在那只毛茸茸上輕輕、輕輕地蹭了蹭。
手感還不錯。
指尖觸碰到發(fā)頂?shù)乃查g,時間仿佛也停止了流動。
周遭一切不在,只剩下那細(xì)小酥麻的電流,隨著他的手指傾瀉而下,匯入血液,一路奔騰。
盛亦棠微瞠著眼。
她看見了。
在他身后,在遙遠(yuǎn)的星空彼岸,隨著月光閃爍的第一顆星星……
梁婭小祺!
情愫瞬間打破。
馬嘉祺不悅地看向來人,黑眸泛起惱意。
梁婭渾然不覺。
梁婭小祺,你怎么還在這?張局和趙總已經(jīng)在會客室了,我們也過去吧。
她抬起手,輕輕揪住了西裝袖口。
男人沉著臉,側(cè)身的瞬間甩開了她的鉗制。
他看向盛亦棠,
馬嘉祺一起去。
盛亦棠?。咳ツ睦??盛亦棠懵。
馬嘉祺去辦我說的事。
盛亦棠你說的什么……
哦對。
她想起來了。
星星升起前,他的確說過有事的。
……
會客室里坐著三五個人,茶盞替換了酒杯。
梁婭一進(jìn)門便笑,
梁婭張局,趙總,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張局五十多歲,兩鬢已有微斑,一身水洗的休閑服看著十分簡樸。
倒是一旁的趙總貴氣逼人。
張振視線掠過三人,微笑著打了招呼。
張振無妨,許久沒見小趙了,正好一起喝喝茶。
小趙。
盛亦棠對兩人的印象瞬間翻轉(zhuǎn)。
馬嘉祺為她做了引薦。
張振哦,原來這位就是盛總,久仰了。
張局看著她,微微頷首。
若是換做另一個人對年輕后輩說出這種話,恐怕不是諷刺,就是譏誚。
可是由張振說來,不僅不會覺得冒犯,反而有種受到重視的獲得感。
盛亦棠立刻坐直了身子。
盛亦棠張局,您好。
會議很快進(jìn)入正題。
作為北城旅游資源局的一把手,張振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只有一個:投資近十億的游樂園項目。
張振想必馬總也清楚,在游樂項目上,國內(nèi)市場的發(fā)展落后國際可不止一截。
張振往大了說,‘拾夢’是文化崛起戰(zhàn)略上的重要一環(huán),往小了講,那也是拉動國民經(jīng)濟(jì)增長的一大賣點(diǎn),更是我們北城近五年發(fā)展的重中之重??!
張振撫著額角,看起來頗為頭痛。
張振這樣的重任,除了你,我不放心交到別人手上。
馬嘉祺平靜回望,沉聲道,
馬嘉祺能為張局分憂,是我們馬氏的榮幸。
張振不,你沒聽懂我的意思。
張振卻搖了搖頭,
張振我說的,是要你親自設(shè)計。
他看中的,是這個年輕人的個人能力。
馬嘉祺微愣,旋即笑道,
馬嘉祺張局,您的這個要求,就是在為難我了。
張振怎么講?
馬嘉祺我的執(zhí)業(yè)資格早就已經(jīng)過期,您這是要讓我犯錯誤啊。
略帶玩笑的回答緩解了氣氛的尷尬,張振臉上依然掛著笑,可那雙犀利的眼眸卻沉了幾分。
張振馬總,你知道‘拾夢’對北城意味著什么嗎?
那是一個城市戰(zhàn)略轉(zhuǎn)型的第一步,毫不夸張地說,就是舉全城之力,傾萬民之財。
他知道自己剛剛那句話,會讓馬氏蒙受多少損失嗎?
空氣里的壓迫感重新凝聚,盛亦棠放緩了呼吸,偏頭看著身側(cè)的男人。
水晶燈映出他冷峻矜漠的側(cè)臉,羽睫根根分明,卻連顫都未顫。
他微笑回道,
馬嘉祺正因為清楚‘拾夢’的意義,我才不能讓它蒙受一絲一毫的瑕疵。
張振已然不悅。
張振那么,馬總是拒絕我了?
空氣近乎凝滯。
香氛氤氳,濃郁地幾乎讓人透不過氣。
盛亦棠渾身緊繃,一瞬間,仿佛置身荒野。
頭頂是黑壓壓的云層,眼前是近在遲尺的山峰,壓迫、逼仄,窒息,連胸腔里那最后一絲空氣都快被抽干耗盡!
男人卻平靜地連眼波都未曾驚動。
馬嘉祺張局,雖然我無法親自為您繪制設(shè)計圖,但馬氏優(yōu)秀的設(shè)計師還有很多。
馬嘉祺如果您愿意,我希望‘拾夢’項目能夠交給‘灝景’來做,由盛總親自操刀。她的實力絕對不在我之下,我可以向您擔(dān)保。
話音落地,所有人都愣了。
盛亦棠驚愕地看向他,
盛亦棠馬總?!
梁婭馬總,投資近十億的項目,不是能用來開玩笑的!
梁婭緊緊咬著牙根。
馬嘉祺梁總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馬嘉祺輕輕一瞥,眼波似罡風(fēng)貼面,梁婭頓時噤了聲。
只是籠在袖中的手攥得死緊!
張振馬氏,真是人才濟(jì)濟(jì)??!
張振哈哈一笑,
張振不過梁總說得對,這么大的項目,我總不能憑空交到一個才盛亦棠張振出頭的姑娘手里。馬總,不知道你準(zhǔn)備拿什么來擔(dān)保啊?
男人頷首,
馬嘉祺拿我的全部。
短短五個字,落地有聲。
盛亦棠只覺得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道白光,溫柔明亮,照得內(nèi)心里那個欣喜小人兒無處遁形。
就像是小時候夏天里的冰鎮(zhèn)西瓜,秋天里的桂月奶茶。
讓她歡喜得發(fā)漲。
半晌后,張振傾身,將茶盞擱在了矮幾上。
清脆的碰撞聲就像一柄短箭,終于將這密不透風(fēng)的窒息感撕開了一道口子。
張振馬總的誠意我看到了,不過盛總的實力,又怎么證明?
馬嘉祺那么,就請張局公開招標(biāo)吧。
張振心頭一震。
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想過真的有人會把喂到嘴邊的勺子推開。
他的本意就是想和馬嘉祺私下達(dá)成合作,干脆利落地解決這件事。
如果公開招標(biāo),且不說流程復(fù)雜,變數(shù)也會大大增加。
這位馬少當(dāng)真有把握,公開招標(biāo)后,“拾夢”依然會花落自家?
馬嘉祺微笑看著他,眸光毫不退縮。
張振哈哈,好!
幾息后,張振撫掌大笑,
張振就按你說得辦!
他倒要看看,這位盛總究竟有多大能耐,能讓號稱#鐵面閻羅的馬嘉祺如此維護(hù)!
馬嘉祺多謝張局。
馬嘉祺舉起杯,真心道謝,
馬嘉祺以茶代酒,我敬您。
從頭到尾未發(fā)一言的趙總這才站出來打哈哈。
趙總誰不知道在建筑圈馬少就是一面活字招牌,有他作保,張局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盛亦棠看著微笑的男人,內(nèi)心復(fù)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