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童聲,充滿了無知的期待。
最動人,也最折磨人。
病床上那雙任她怎么揉搓都無動于衷的大掌似乎還在眼前,盛亦棠摟緊女兒,低頭藏起濕潤的眼角。
盛亦棠好,媽媽和你一起,等爸爸回來。
小家伙整整兩天沒見到她,又是講故事又是騎大馬,好不容易才哄睡著。
盛亦棠揉著快被折斷的腰,再一次感慨為娘不易。
一轉(zhuǎn)頭,又對上一雙更加不易的眼睛。
盛亦棠小舟?睡不著嗎?
馬思舟身上還穿著那套她親手換上的睡衣,腳上的毛絨軟拖卻變成了一雙皮鞋,黑亮黑亮,猶如那雙眼睛。
他乖巧地等著,等媽媽掖好妹妹的被角,又輕輕關(guān)上了門,才道出來意。
馬思舟我要見爸爸。
盛亦棠心里咯噔一聲。
她蹲下來,揉了揉他的腦袋,
盛亦棠為什么要見爸爸呀?是覺得媽媽的睡前故事講得不好嗎?
小家伙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黑眸掠過一抹亮光,又迅速消寂。
馬思舟爸爸受傷了,我要去照顧他。
果然。
小東西知道了。
盛亦棠輕輕拍著他的背,聲音柔宛,如同窗外的月色。
盛亦棠爸爸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睡醒就沒事了?,F(xiàn)在過去也只能看到睡熟的爸爸,你確定要去嗎?
馬思舟嗯!
堅定的回答,也堅定了盛亦棠帶他去的心。
四歲的小朋友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意識,有時候打著為他好的名義去欺騙他,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傷害。
爸爸是天,可爸爸也是人。
有血有肉,會生病也會疲憊。
認識到這一點,只會幫助他長成更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耍皇且晃抖阍诟改副幼o下的花草。
再次推開那扇沉重的門,盛亦棠的心境已然不復(fù)從前。
她看了看才到自己腿窩的小小男子漢,恍然意識到,她不是一個人。
盛亦棠去吧,寶貝。
馬思舟看著躺在床上的人,鼻子有些發(fā)酸。
他忽然踮起腳,把小手塞進男人空握的手心。
馬思舟爸爸,我來陪你了。
馬思舟今天太晚了,妹妹已經(jīng)睡著了,我們就不要吵醒她了。等你好一點,我再帶她來陪你好嗎?
馬思舟妹妹還等著她的老虎呢,爸爸你一定不要讓她失望啊,要快點醒過來,要不然她該生氣了。
想了想,他又歪著腦袋提醒道,#妹妹生氣的樣子你應(yīng)該記得吧,好幾天都不理人,太可怕了。
馬思舟女孩子都是這么可怕的嗎,爸爸你是不是不敢面對生氣的媽媽,才睡這么久呀?
小家伙喋喋說著,有時候是一段完整的故事,有時候又沒有頭尾,像是要把這幾天憋在心里的話一股腦全都倒出來。
盛亦棠看著他,默默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早,馬妱來病房替班。
馬妱小舟怎么睡這兒了?
沙發(fā)上窩著個小團子,即便是在睡夢中,稚嫩的眉頭依然皺得很緊。
盛亦棠一邊給男人擦臉,一邊回答。
盛亦棠昨天實在是太晚了,就沒送他回去。你來的正好,公司那頭有些事,你幫我送他去幼兒園吧,告訴他媽媽晚上再回去陪他。
時間還早,馬妱也沒急著叫醒他。
她湊到女人身邊,
馬妱小舟知道了?他沒哭鼻子啊?
盛亦棠小東西比我們都堅強。
盛亦棠直了腰,扭頭去看他的小臉。
分明還是稚嫩的五官,卻覺得一下子長大了許多。
馬妱嘖嘖兩聲,
馬妱小男孩就是不一樣,這要是換了言言,肯定哭得眼睛都腫了!
她也覺得讓孩子知道沒什么,男孩子嘛,誰不是一邊摸爬滾打,一邊長大的。
否則養(yǎng)成個小公主,以后誰要嫁給他呀!
盛亦棠笑,
盛亦棠還真是,男孩女孩,可能真的有壁吧。
腦中忽然想起言言昨天的一句話。
盛亦棠哎,小舟具體是幾點出生的?一直讓言言喊他哥哥,也不知道喊錯了沒有。
馬妱具體時間啊,這個我好像還真知道。
馬妱仔細回想,腦袋里的確有那么一個模糊的概念,
馬妱我聽盛南月提起過一次,應(yīng)該是在早上,似乎是5點到6點之間。
這個時間......
盛亦棠擰了眉,怎么會這么巧。
同月同日,連時間都差不多。
馬妱所以他們喊對了沒有呀?
馬妱壓根就沒往心里去,把毛巾一揮,揚聲宣布,
馬妱嗨呀,管它對不對的,男孩子就是要當(dāng)騎士哥哥,女孩子就是要當(dāng)公主小妹!
盛亦棠被她逗笑了。
盛亦棠沒錯,就是要當(dāng)小公主!
......
灝景。
梁婭看著不請自來的男人,心里厭煩堆積到了頂點。
梁婭應(yīng)總找我有什么事嗎?
馬應(yīng)行緩緩踱著步,視線逡巡一圈,最終落在桌角那張水晶名牌上。
馬應(yīng)行梁董好歹也是馬氏的大股東,竟然屈居在這兒當(dāng)了個沒有實權(quán)的經(jīng)理,還真是讓人惋惜。
他這副明顯挑撥的態(tài)度倒是讓梁婭提起幾分興趣,她抬起手,將那杯茶盡數(shù)潑在地上。
梁婭應(yīng)總連部門負責(zé)人都做了,我有什么做不的的?
這是在諷刺他還不如她了?
馬應(yīng)行好好的一杯茶,真是浪費了。
馬應(yīng)行不以為杵,搖頭笑笑,昂貴的手工皮鞋踩在那灘水漬上。
他抬起頭,半空中截獲她的視線。
是試探,也是較量。
馬應(yīng)行梁董難道不想重回集團?
梁婭想就可以?
馬應(yīng)行想就應(yīng)該為之努力。
梁婭天時地利,我一樣都沒有。
馬應(yīng)行人定勝天,梁董有‘人和’這一樣,就夠了。
馬應(yīng)行看著她,緩緩勾起嘴角,
馬應(yīng)行我會幫你。
梁婭不語。
幾息后,她忽然站起身,學(xué)著他的樣子輕搓著指尖。
梁婭應(yīng)總終于說出心里話了。
這便是,合作的信號。
馬應(yīng)行暗暗松了一口氣。
馬應(yīng)行目的相同,為什么不能成為朋友呢?弟妹,其實謹誠在世的時候,和我們大房的關(guān)系一直都很好。
馬謹誠。
那個死了十一年,卻還不放過她的男人。
梁婭抿著嘴角,袖中的指甲摳著掌心,留下一片半月形的印跡。
梁婭是么?
她看著他,忽然笑了,
梁婭好到會連自己的親兄弟也能背叛,手足也能斬斷嗎?
馬應(yīng)行沉了臉。
馬應(yīng)行這么說,弟妹是不愿意和我合作了?
梁婭大哥未免也太心急了些,生意,可不是這么談的。
女人轉(zhuǎn)過身,紅唇彎彎,鳳眸卻掠過一抹陰鷙的惱意。
梁婭合作可以,但必須按我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