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梁婭第一次以不同以往的身份踏進馬家老宅。
喝了酒,睡了人,背叛了所愛,辜負了自己。
從此人生急轉(zhuǎn)直下,再無半點歡愉。
他此刻如此說,不啻于殺人誅心。
梁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樣殘忍的話,怎么可能是從他的嘴里說出來。
她抬起頭,直直望進那雙眼睛。
漆如點墨,亮如星辰,卻早已沒有了她的影子。
她早該知道??!
而她竟傻傻地等在原地,期待他能轉(zhuǎn)身,再起牽起她的手。
梁婭如果,我是說如果。
她倔強地憋回眼中熱流,問出最后一句話。
梁婭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選擇謹誠,你還會離開我嗎?
馬嘉祺會。
馬嘉祺淡漠地移開眼眸,平靜仿佛在敘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那只牽著盛亦棠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幾分。
遇到她之后,他才知從前的自己有多可笑。
把米粒當(dāng)珍珠,把沙石當(dāng)寶石。
若不是老爺子裝病成全自己,他還不知要蒙昧到什么時候。
他有多感謝爺爺,就有多厭惡從前的自己。
而這個厭惡,大半是拜眼前這女人所賜。
如今能站在這里和她平靜敘話,已經(jīng)消耗掉他最后一絲耐心。
梁婭我知道了。
指甲深深摳進手掌,梁婭微笑著后退。
沒關(guān)系。
馬氏集團是老爺子的命,等她把這命門攥在手里,不怕他不回到自己身邊。
現(xiàn)在的一切,都沒關(guān)系!
梁婭典禮快開始了,邱先生,我們走吧。
邱歸好啊,走唄!
邱歸揚眉,曲起的手肘橫到女人面前。
梁婭乖順地挽住。
姿態(tài)親昵,宛若伙伴。
可她卻聽見他嗓音喑啞,如尖刃劃過耳畔。
邱歸梁總,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盛亦棠是我妹妹?
什么?
梁婭不相信。
邱歸出身海城邱家,盛亦棠怎么可能是他妹妹!
就憑她從前用的那些手段,若她身上真有邱家的血,海城那邊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可是邱歸,為什么這樣說?
手腕處驟受力,梁婭吃痛地驚呼,
梁婭邱先生!
邱歸舔了舔唇角,偏頭湊近。
邱歸我不管馬得安允諾了你什么,你記住,若你敢傷她一根頭發(fā),我就斷你一根手指,不信試試?
尾音上揚,像是長了倒刺的冰雨,從每一個毛孔鉆進臟腑。
梁婭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明明他們還維持著親昵的姿態(tài),她的食指卻被他掰開頂在了小臂上,指根與手背幾乎貼在一起。
梁婭我知道了!知道了!
這人就是個瘋子!
亂認妹妹的瘋子!
邱歸笑嘻嘻地撤開半寸,又迅速撞回去。
邱歸不是知道,是做到。我妹妹可是我家的寶貝,要是有人讓她不開心,我可是會心疼的。我生起氣來什么樣,應(yīng)該有人告訴過你吧?
手指歸位,那幾乎要刺破心臟的疼痛卻仍然還在。
梁婭忙不迭地點頭,
梁婭你放心,我以后會注意的!
邱歸莞爾,
邱歸乖。
兩人攜手登臺,儀式,正式開始。
......
鎂光燈驟亮。
整個宴廳被燈光點綴成一片光影的海洋,場景恢弘大氣,美輪美奐。
盛亦棠卻沒心情欣賞這些。
她現(xiàn)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梁婭和S集團的關(guān)系上。
盛亦棠她到底是怎么攀上邱歸的?
那個男人驕傲得就像是開了屏的孔雀,眼睛很不得長到天上。
他想找個熟悉國內(nèi)市場的人當(dāng)助手也是情理之中,可這圈子那么多牛人,他怎么偏偏就挑中梁婭了?
莫非在天上飄著的不是他的眼珠,而是腳趾?
這人根本就是長反了?
馬嘉祺笑笑,抬手給她空下的杯子添滿了水。
馬嘉祺做主的未必是邱歸,梁婭,極有可能是找了他背后的人。
盛亦棠背后?你是說那個K?
盛亦棠直覺不可能,
盛亦棠連你都查不到這個神秘老K是什么身份,梁婭怎么可能巴結(jié)得到他!
這么信任他?
馬嘉祺彎了彎嘴角,心里像是淌過一道暖流,卻提出另一種可能。
馬嘉祺或許,不是她找上了K,而是K找到了她。
如此一來,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S集團雖然資本雄厚,但畢竟是漂洋過來的舶來品,想要在亞太市場站穩(wěn)腳跟,就必須找到熟悉本地市場的敲門磚。
馬氏,必然是他的首選對象。
而剛剛被趕出馬氏大門的梁婭,就成了這磚上的一道細縫。
一道,可以打進馬氏內(nèi)部的細縫。
盛亦棠我明白了。
盛亦棠不傻,略一思忖便繞過彎來。
盛亦棠梁婭雖然失去了股東身份,但她仍然是最了解集團的人之一,而且她還是爺爺?shù)膶O媳婦,是馬家的自己人。
有她在,S集團無論是想要馬氏公司資料,還是馬家的私人信息,全都搞得定。
這一步,當(dāng)真走得妙??!
不過她絲毫不擔(dān)心。
所有的合,都必定有所謀。
搞清了他們雙方互利的點在哪里,這局自然也就破了。
更何況梁婭在集團的眼線早就在上次的大清掃中被減得七七八八,現(xiàn)在的她想要打探馬氏動態(tài),也不是件容易事。
她這邊想得出神,那邊臺上,邱歸已經(jīng)將牌匾上的紅綢挑落。
“恭喜S集團!恭喜邱總!”
“邱總年輕有為,以后我們還要靠您多多提攜??!”
邱歸笑得滴水不漏,
邱歸王總何必自謙,您是前輩,是我要和您多學(xué)習(xí)。
立刻有人順著他往下說:是啊,誰不知道王總您技多藝強,去年那國家級的酒店,可不就是您親自帶隊設(shè)計的!
王總哎,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都別寒磣我了!
王總連連擺手,眼中卻帶了幾分自得,#不過邱總,既然話說到這兒了,我就多問一句。桐山路那一片兒,您打算交給誰來做?。?/p>
據(jù)他了解,那片地是要改成民宿的。
民宿的規(guī)格比起酒店來可是差了一截,他能拿下酒店,還拿不下這個?
這塊蛋糕啊,根本就是送到他嘴里的!
眾人雖然也很想跟S集團合作,但有這姓王的珠玉在前,一時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空氣里漸漸彌散焦灼,氣氛走向?qū)擂巍?/p>
邱歸始終噙著一抹笑,半晌后,才不緊不慢地答道。
邱歸王總,不瞞您說,這項目雖然不大,但畢竟是亞太區(qū)成立后的第一個項目,交給誰我都不放心吶!
王總那邱總的意思是?
男人輕攏眉心,仿佛是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掙扎與思考。
邱歸身家性命,與其交到別人手上,不如把它攥到自己手里,您說是不是?
眾人嘩然。
啥?
這貨要,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