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亦棠喝了個半醉，迷迷糊糊之間，只覺得身邊好像換了個人。

盛亦棠哎，你別走啊——

姚恬端著自己那一碗米粉，拍掉她伸過來的爪子，默默走到了角落里的單人桌。

異性兄妹的故事，她并不感興趣。

邱歸朝她略略頷首，長臂一伸，在某個醉鬼摔下板凳前及時撈住了她。

邱歸好啦，別鬧了。

易拉罐換成了檸檬水，他笑得一臉諂媚，

邱歸跟哥哥說說，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哥哥？

盛亦棠眨了眨眼。

她是被酒精麻痹了腦子，但不是損壞了腦子。

盛亦棠搶老子玩具的人，算個屁哥哥！

一把將人撞開，她喊的老大聲，

盛亦棠小舟就從來沒搶過言言的東西！

邱歸一噎。

不就是個玩具嘛，怎么連老子都出來了。

邱歸唉，那真的不能怪我，誰讓你的那些個小芭比、小毛絨的都那么可愛，不在我的大缸里泡一泡實在是可惜了。

泡、泡一泡？！

盛亦棠只想一拳揮過去！

那可都是她的心頭寶啊，被他帶走之后，竟然淪落到去泡水缸？

這人到底是什么社會毒瘤！

明晃晃的拳頭已經(jīng)到了自己眼前，邱歸不再逗她，正兒八經(jīng)地解釋了一通，總算是逃過了與表妹五指親密接觸的命運。

只是忍不住嘟囔，

邱歸小時候被然姑姑揍，現(xiàn)在被你揍，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娘倆兒的！

盛亦棠你說什么？

盛亦棠忽然覺得拳頭覺得有點癢。

盛亦棠沒啥！你聽錯了！

食客漸散，四周終于安靜下來。

盛亦棠撐著腦袋，目光一寸寸爬上他臉，想要從中辨認出一兩分小時候的輪廓。

以失敗告終。

邱歸都說女大十八變，你倒是變得比我還多。

記憶里的影子圓得好像一只球，可是眼前這個人，卻像是發(fā)了芽的蒜頭，標準碼的外套披在身上都會晃蕩。

她笑嘻嘻地探過身子，

盛亦棠說，你是不是偷偷吃了化肥？

邱歸你才吃那臭烘烘的東西呢！

盛亦棠沒吃？沒吃你怎么知道是臭的？

邱歸我……我聞得行不行！

邱歸氣得直哼哼。

余光瞥見那盆還冒著熱氣的霸王套餐，他決定好好和這丫頭分析一下利弊。

邱歸小表妹，看在咱倆共享一個祖宗又是合作同盟的份上，你這樣對我不好。

盛亦棠得了吧，這個祖宗你不想要，我也不想要。再說，誰和你是同盟了？

盛亦棠乜他，杏眸醉意褪去，滿滿都是嘲諷。

邱歸心虛，

邱歸這你也知道了？

同盟，那是在有共同利益的前提下。

眼下S集團與馬氏雖然是合作伙伴，但這個期限，恐怕也只能維持到桐山路項目結(jié)束。

更何況他原本也沒打算讓馬氏在這個項目里占到好處。

大家都是生意人，盛亦棠也無需他把后面的說全，只冷哼道。

盛亦棠在商言商，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更何況我們還是表的。

邱歸行吧，不過看在以前我還替你挨過拳頭份上，要是以后哪天我死在了老太太刀下，記得替我收個尸唄？

盛亦棠這么嚴重？

邱歸這么嚴重。

盛亦棠你到底干嘛了？

她越發(fā)好奇，

盛亦棠好歹你身上也留著她兒子的血，她不至于真要了你的命吧？

眸中籠上一層霾，又迅速消散。

邱歸看了眼面前那一碗紅彤彤的辣油，忽然端起來喝了一口。

然后一抹嘴，

邱歸我弄死了她最疼的兒子。

！?。?/p>

那殘留的酒勁兒登時退了個一干二凈。

想到他的家事，盛亦棠試探著開口，

盛亦棠你，叔叔？

邱歸從生物學上講，‘叔叔’這個詞兒也沒什么問題，不過我更樂意聽到你叫他‘老賤痞’。

邱歸咧了咧嘴，洋洋得意，娓娓道來。

邱歸兩年前那老賤痞來歐洲旅游，幸運地撞上了一伙持槍劫匪，混亂中被當場爆頭，腦漿子都崩了一地。嘖，那畫面，真是美極了。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眉眼含笑，似在回味那動人的一幕。

腦漿、一地......

盛亦棠強忍著惡心。

盛亦棠碰到劫匪是他運氣不好，死于意外，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邱歸因為他之所以會在那個時間選擇那一條路，是我安排的。

邱歸哈哈大樂，唇角彎起一個嗜血的弧度，

邱歸作為在當?shù)厣盍硕嗄甑娜?，劫匪最喜歡在哪里辦事，我比他清楚。

他的叔叔接到了他的電話，死在了去見他的路上。

從前是他對老太太，此后是老太太對他。

恩恩怨怨，不死不休。

周圍陷入近乎詭異的安靜。

陽光穿不透深深的小巷，那面墻上斑駁的油漬，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邱歸怎么樣，是不是覺得我可怕極了？是個徹頭徹尾的死變態(tài)？

語意狠厲，眸中，卻藏著微小到連自己都驚訝的懼意。

可是他在害怕什么呢？

這世上，他已經(jīng)沒什么不能失去了啊。

盛亦棠望進他的眼睛，緩慢卻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她記得，邱歸的媽媽，就是因為醉后被這位叔叔進了房間，才選擇自殺。

將心比心，如果她是邱歸，恐怕能干出比這兇殘百倍的事情來。

她只是不明白，既然已經(jīng)鬧成了這樣，邱老太太為什么還會邀請他來參加壽宴。

邱歸大樂。

邱歸我說小表妹，這些年你是不是只有年紀在長??？

心頭那層說不清為什么的擔憂迅速散去，某人又恢復(fù)了那副欠揍的模樣。

下巴一揚，驕傲仿佛開了屏的孔雀。

邱歸邀請我，當然是因為惹不起我唄！

盛亦棠我呸！

盛亦棠毫不客氣地送他一對白眼。

盛亦棠你在歐洲還好說，她就算恨極了你，但畢竟手伸不到那么遠。

可是你剛一回來就一頭扎進了海城，還住進了邱家，甚至還全須全尾地走了出來！這可太不符合邱老太太的作風了。

邱歸挑眉，

邱歸好奇？

盛亦棠好奇。

邱歸行，我滿足你的好奇心，你跟我結(jié)個盟怎么樣？

邱歸湊上來，笑嘻嘻地搭上她的肩膀。

邱歸你看咱倆一對兒邱家棄子，這宣傳語不如就叫‘今天的我你愛養(yǎng)不養(yǎng)，明天的我讓你哭斷腸’，怎么樣？！

盛亦棠：......

她不知道邱老太太知道后會是什么反應(yīng)，此時此刻，她倒是想先哭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