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夫妻雙方都同名同姓的人能有多少?
邱新然聽到亦棠這兩個字的時候就心跳如雷,大腦在一瞬間變得空白,什么都反應(yīng)不過來。
盛亦棠?
那個永遠(yuǎn)笑臉迎人,身上似乎有著用不完力氣,會俏生生喊她一聲邱姨的女孩兒?
怪不得在海城見第一面時她就覺得她親切熟悉,原來她就是自己夢里的那個捧著蛋糕等她回家的小姑娘!
原來,她竟然就是自己的女兒!
邱新然猛地站起身,膝蓋重重撞向桌腿,她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驚訝過后就是濃濃的狂喜,她現(xiàn)在恨不得有一雙翅膀能帶自己飛回海邊小鎮(zhèn)!
她要立刻抱住她,牢牢地,再也不分開。
她會對她掏心掏肺地好,什么都依著她,把這些年她欠她的都補(bǔ)給她!
可是,亦棠會接受她嗎?
在她眼里已經(jīng)死了十多年的人突然活過來,她會不會害怕?
聽說這些年亦棠過的不好,她會不會埋怨自己為什么沒有早一點(diǎn)回來找她?
她這個媽媽,真是一點(diǎn)都不稱職??!
邱新然我的頭……
忽然間,好像有人拿著重錘,按著她的腦袋,一下又一下地鑿下去。
那種幾乎要滅頂?shù)奶弁磶缀跬淌闪怂睦碇?,睜眼看不到光,也聽不到任何聲音?/p>
邱新然連撐著自己站立的力氣都沒有,歪靠在桌子上,咬牙挨過這一波強(qiáng)過一波的痛楚。
終于在又一次幾乎要將她砸碎的疼痛過后,漫無邊際的黑暗終于被鑿出了一條縫隙,點(diǎn)點(diǎn)亮光,撲灑而來。
邱新然緩了片刻才適應(yīng)這光亮。
耀眼的光斑褪去,視線的盡頭,再次出現(xiàn)了那個抱著蛋糕的小女孩。
她笑語盈盈地朝自己走來。
那是她四歲的時候,因?yàn)榭粗辛艘恢恍∧坦?,扒在寵物店櫥窗的玻璃上不肯走?/p>
盛亦棠小狗狗,棠棠要狗狗!
七歲的時候,看到別的小朋友家有,也想在院子里扎一架秋千。
盛亦棠媽媽,我們在院子里扎一架秋千好不好?棠棠想每天晚上都和媽媽在秋千上玩一會兒,好不好嘛?
最后,是十二歲生日的時候。
盛亦棠爸爸又加班不能回來了,媽媽你可一定要早點(diǎn)下班呀!我會等你回來一起吃蛋糕的!
那些被塵封的記憶席卷而來,邱新然呆呆癱坐在椅子上,終于想起了,自己還有過另一個名字。
……
盛呈茂看著對面時而含笑時而慟哭的女人,心中一陣恍惚。
她這是怎么了?
邱家的人見到自己這個反應(yīng)就夠奇怪的了,怎么一聽說亦棠的事,就直接瘋了?
這又是在鬧什么幺蛾子!
盛呈茂邱女士,你……
盛呈茂正準(zhǔn)備勸她平復(fù)一下,忽然瞥見她耳后一顆小小的黑痣,伸到一半的手就這么僵在半空。
盛呈茂你這顆痣,你怎么會有這顆痣?!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邱新然卻聽的明明白白。
她為什么會有,呵,真是好笑。
那些天生的東西,就算后天人再怎么改,也是抹不掉的。
她抹去淚水,向男人的目光不再平和,而是透著噬骨的森然。
邱新然盛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短短幾年,就不認(rèn)識自己的發(fā)妻了嗎?
發(fā)妻!
盛呈茂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盛呈茂不可能!雖然痣的位置一模一樣,但小然早就去世了,我親手送她去火化的,這絕對不可能!
邱新然或許是老天有眼,看不過指天恨地、信誓旦旦說此生只我唯一的人渣去搞大別人的肚子,所以才給了我一次死而復(fù)生的機(jī)會。怎么,我沒有死,你就這么害怕?
邱新然站起身,一步步靠近。
她每走一步,盛呈茂的臉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甚至跌坐在地上,看她的眼神充滿驚恐。
邱新然不由嗤笑。
邱新然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翻舊賬的,畢竟在垃圾堆里找男人這種事,責(zé)任方在我。你過去做的那些畜生事兒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興趣都沒有,我只是想知道,我出車禍之后,亦棠過得怎么樣?
盛呈茂已經(jīng)徹底失語,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事實(shí)上,他現(xiàn)在大腦完全死機(jī),壓根就還沒從#邱然沒死這件事里緩過神來。
一直站在門口的邱歸這才出聲。
邱歸姑姑,盛先生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能不適合回答你的問題,還是讓我來說吧。走失、被拐、逃生、產(chǎn)子、求學(xué)……
每聽到一件事,邱新然眸中的神色就更沉一分,到最后匯成了深不見底的陰鷙,恨不得撲上去把盛呈茂撕成齏粉!
邱新然她是你的女兒!你怎么忍心!
盛呈茂我,我……對不起!
盛呈茂老淚縱橫。
這些事情,從前他也從萬尤蓮的嘴里聽到過。
可她都是三言兩語地輕輕帶過,哪能像邱歸說的這么詳細(xì)。
他聽著心里也不好受??!
邱新然收起你的眼淚吧,真叫人惡心!
邱新然狠狠瞪他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邱新然阿歸,幫我訂回縣城的機(jī)票,越快越……
尾音消失在推門聲中。
邱新然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人,漫上心頭的喜悅幾乎要將自己淹沒。
邱新然亦棠……
盛亦棠滿身風(fēng)霜,發(fā)絲上還綴著清晨的朝露,在看到邱新然的瞬間紅了眼眶。
只是那雙眼睛里的依戀和欣喜卻璨如水晶,灼得眾人的心幾乎燙著了一般。
盛亦棠媽媽?
她嚅嚅開口,聲音帶著細(xì)微的顫意,小得幾乎要低到塵埃里去。
邱新然淚如雨下。
馬嘉祺摘下眼鏡,隱去眼角的濕潤。
他與邱歸對視一眼,偏了偏頭,后者立刻把盛呈茂架了出去。
……
房間留給母女兩人。
晨間的第一縷朝陽透窗而來,盛亦棠靠在邱然肩上,只覺得林間那吵嚷的鳥鳴都無比可愛。
盛亦棠媽媽,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邱新然媽媽都好,只是覺得對不起你,沒能早一點(diǎn)找到我的寶貝,讓她吃了這么多苦。
盛亦棠我很好,真的!您不知道張爺爺對我有多好,讓我上學(xué),還教我設(shè)計,就像是我的親爺爺一樣!
邱新然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臉頰。
邱新然好,等安頓下來,你陪我去趟墓園,我也給張老上一炷香。
盛亦棠嗯!
盛亦棠奔波了一夜,此刻嗅著陌生卻熟悉的氣息,疲倦襲來,終于緩緩地闔上眼睛。
她找了個舒服位置,
盛亦棠有媽媽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