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謝花飛飛滿天, 隨風飄蕩撲繡簾, 手持花蒂掃花片 ,紅消香斷有誰憐 。。?!?/p>
臨水的戲臺子不算多華麗,但古樸的臺柱子上一排紅艷艷的燈籠的光芒襯著戲臺上纖秀的身影倒映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倒也別有一番幽雅的美。二胡,弦子等樂器聲音清亮幽怨,臺子上的青衣唱功一般,但身段還是很有韻味的,將黛玉葬花中的黛玉的我見猶憐,孤芳自賞的姿容演的十足十的像。
戲臺子下還是有不少附近村民來捧場,水面上也飄著幾艘亮著昏暗燈光的漁船,離戲臺子有點距離的一棵高大的泡桐樹干上斜臥著個人影,在夜色里并不顯眼。
陳皮將兩只手墊在腦袋后頭,仰著腦袋映入眼簾的是滿空璀璨奪目的繁星,像是在藏青色的天鵝絨幕布上灑滿了細碎的鉆石。耳邊悠悠傳來的唱詞咬字不夠清晰,女孩的聲音糯糯的不夠清亮,陳皮在心里暗自評價,果然在師父身邊就算沒學會唱戲,耳朵卻被養(yǎng)刁了。
其實他挺喜歡京劇的,可是師父第一次聽他開口唱戲后一臉驚嚇的表情,便果斷的勸他放棄唱戲,這開口就跑調真的不怨他呀,陳皮無奈的笑了笑,可很快笑容就凝固了一點點化作濃烈的失落與哀傷。自己離開長沙都快兩年了,時光是手中緊握的沙,攥得越緊就流逝得越快,可自己與師父之間的回憶卻在砂礫中被打磨成了潔白無暇的珍珠,像是嵌入了手心永遠無法忘懷,又像是遙遠天際上閃爍的晨星,就算拼盡全力也觸碰不到分毫。
耳邊的的唱詞還在悠悠的唱著,陳皮卻是垂下了疲倦的眼簾。
小城依山傍水而建,又是典型的江南水鄉(xiāng),到了炎炎夏季除了林木間的聒噪的知了,就剩下在微風中層層搖擺的稻浪。如今的陳皮在這座小城里也算的上是惡名昭著的人物了,可刺眼的陽光下被灼傷成暗紅色的皮膚上還殘留著新添的傷口,自從那夜自己英雄救美,被陳皮一顆鐵彈子打殘半邊手臂的四爺開始瘋狂的報復他,也不知道那個水匪起家的四爺是從哪打聽到陳皮這次下斗的信息,提前差了人埋伏。
城西的巷子里都是些簡陋破舊的院子,這里算是小城里的貧民窟,陳皮也在巷子的最深處買了一處小院子,也算是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夏花絢爛,院子里自從有了個女主人也有了普通人家的感覺,竹竿子上晾著床單和衣裳,院中央的兩棵石榴樹開著鮮艷的火紅花朵,看這長勢深秋后應該會結幾個果子。
被打掃干凈的簡陋廳堂的正中間的木桌子上擺著做好的飯菜,不算多豐盛卻莫名的給人帶來家的安心,陳皮坐下端起還溫熱的飯就著菜扒拉著吃。
這個被陳皮救的女孩就是在戲臺子上唱黛玉葬花的青衣,戲散了后,這個容貌挺水靈的姑娘就被無聊來聽戲的四爺瞧上了,戲班子的人哪敢觸怒小城里一霸的四爺,眼瞧著這姑娘就得被糟蹋了,嚶嚶的哭聲驚醒了還躺在樹上的陳皮。其實陳皮也不是什么愛管閑事的人,被吵醒后就起身準備拍拍衣裳離開,可那作死的四爺卻偏偏說了句不該說的話。
“不過是個戲子,裝什么貞潔烈女,就算是長沙城里的名角二月紅那也不過是個爺床上的玩物,來來,讓爺親個。。?!?/p>
“啪”
下一秒四爺?shù)氖直凵暇驼ǔ隽艘秽匮?,要不是他反應快那顆鐵彈子就已經打進了他的腦袋里,四爺也算個有眼力的,見自己就孤身一人出來遇上了這個閻王連忙跳了江就溜。
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孩怯怯的望著這個在夜色里神色冰冷的年輕男人,陳皮微微蹙了眉,自己水里的功夫和那個如魚得水的四爺可是沒得比的,這下被溜了有得有麻煩事了,他根本沒理會跌坐在自己腳邊的女孩轉身便走。
一路上陳皮的眉頭都沒舒展過,因為他一直都感覺到身后跟著個人影,直到走進了院子門口“嘭”的一聲關上了門后,陳皮就把這事丟到腦后了,過兩天他還有個斗要下沒空搭理這些事。
可清早一開門陳皮就看見了蜷在屋檐下瑟瑟發(fā)抖的女孩,清晨的露水濕了女孩身上的薄衫還算窈窕的身姿半遮半掩著,陳皮微微瞇起眸子,異樣的光芒一閃即逝又關上門果斷的離開了。
直到夜里陳皮回來,雖然女孩躲在了巷子的陰影里可陳皮還是瞧見了,這次陳皮進了院子沒有關上門,桌子上也留了兩個饅頭才回里屋睡覺。
早上陳皮來到院子,卻是看見原本邋遢的院子被收拾干凈,桌子上還擺著小菜和熱氣騰騰的粥,女孩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秀氣的臉頰在金色的晨曦中別樣的美好,尤其是干凈的笑顏還露出了小小的虎牙。陳皮卻是什么也沒說喝完粥就走了不過卻在桌上留了個大洋。
若柳在院子里也算住了近一個月,陳皮經常不在家但也回來住了七八天,有人免費收拾院子又做好飯菜,重要的是味道還不錯,所以陳皮也就默認了若柳的存在,每次回來也會留下些許大洋。
陳皮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平時也會去逛窯子泄泄火,但有天夜里他坐在正廳的屋檐下喝著酒,院子里若柳在清冷的銀輝下唱著曲糯糯的江南小調,她的身段是真的不錯,一雙烏亮的大眼睛在月色下楚楚動人,陳皮有一剎那的失神,他的確想起了戲臺子上的師父,但也就一瞬,因為這姑娘的嗓子甜糯糯的他實在沒辦法把她當成師父。
也許是喝多了吧,那天夜里他就和若柳滾到床上了,其實也不算喝多了,他忽然也有點想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放下對師父的執(zhí)念,當然醒來后他就更堅定了自己果然永遠都不會放下師父的。后來他們也發(fā)生過幾次關系,但陳皮都會在床邊留下錢財就像是只是在窯子里醒來一樣,若柳心里應該是難過的,可她也默認了自己與陳皮之間曖昧不清的關系。
直至。。。陳皮咽下了最后一口飯菜,抹了嘴起身將腰間剛賣掉明器的錢丟在桌上,又猶豫了會,從懷里掏出了根成色上好雕刻精致華麗的羊脂玉鳳頭釵,這是他留著準備找個懂貨的人再賣個好價錢,陳皮還是將釵子留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四爺他這就要給收拾干凈,若柳畢竟是個姑娘,他并不準備將她拉扯進來,這一別也就成了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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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陳皮每想到十多年過去了,會有個臟兮兮的孩子拿著鳳頭釵找上門來,這段風流債也就被扯了出來。。。
“師父,你聽我解釋。。?!?/p>
“三天,去睡書房。”
“不要啊。。。師父。。?!?/p>
“一個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