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紅塵×霍雨浩

（有ooc，不喜誤入）

（這一章所有人物要登場，笑浩互動較少，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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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皎潔】

一、

記得臘月二十八那天，京城下了一場雪。來勢洶洶，勢不可擋，讓人措手不及。

一場雪過后，骯臟盡數(shù)被掩去，剩下的不成氣候，也不值一提。

笑紅塵身披雪狐皮毛做成的披風(fēng)，立于茫茫天地間，幾乎要與天地一色。銀白發(fā)絲和妖異雙瞳放在別人身上肯定會被稱為不祥之兆，到了他這卻只有容貌極盛，昳麗非常。

只因他是笑紅塵。紅塵府中身份最矜貴的小公子，月國口口相傳的神童，文韜武略，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世人曾曰：若得笑郎青衣顏，不悔殘軀入紅塵。

如今再過三年便要及冠的他，早已被王公貴族當(dāng)做自家女兒的東床快婿，紅塵府的門檻都快被各路說婚的媒人給踏平了，他卻遲遲不肯表態(tài)，甚至紅塵府當(dāng)家人還親自為他婉拒了當(dāng)今圣上的賜婚，惹得京中貴女們都躍躍欲試。

笑紅塵偏頭撫去肩上落雪，目光遙遠(yuǎn)深邃，看的不是檐上青瓦白雪，倒像是在看什么廝殺一般。

“哥，你怎么又在這?今年的賞雪你又不去惹得他們好一陣傷心。”夢紅塵穿著火紅的狐裘，越發(fā)襯的小臉白皙嬌嫩，同笑紅塵無二差別的銀絲梳成了精巧的飛仙髻，金縷海棠銜珠紋銀簪斜斜別在一側(cè)，低調(diào)不失貴氣，端的儀態(tài)大方又帶了小女家的嬌俏。

笑紅塵低笑，伸手為她抖落冰渣：“我在想，若是我是祖父那時的人，這天下該是個什么模樣。”

還是不是前有天國虎視眈眈，后有星國暗中窺伺。

若非月國手段實在強硬，內(nèi)閣能人異士輩出，怕是星國鐵驍軍的馬蹄早就踏平了皇宮的紅墻綠瓦，鎏金花雕。

四十年前的仗打的慘重，月國地塊整整讓了一圈出去這才保住現(xiàn)有的光景，可再慘烈，再如何叫人難以忘記，隨著時間推移，還是會蒙上塵埃，忘記那些自私的，殘忍的臉，溫?zé)岬难樦朵h留下的冷冽。

如今都說天下太平，可只有自己說了算的天下，才叫太平，其余的，不過都是自欺欺人。

“哥，別想這些了，還是想想你的婚事吧。”笑紅塵沒有搭話，只一如既往地摸了摸她的頭，夢紅塵挽著他的手臂搖，氣鼓鼓地嘟嘴，見得不到回答，憋著氣跑進(jìn)了九曲回折的抄手游廊，剩笑紅塵一人立于風(fēng)雪中。

不過多時，他低頭似喃喃自語道：“這天下有何人配的上我?！?/p>

庸俗的，偏見的，功利的，怎么配的上他。

笑紅塵抬頭，步履沉穩(wěn)地轉(zhuǎn)身回了書房。

“公子，天國有來信?！卑敌l(wèi)附身側(cè)跪呈上密信，笑紅塵眉頭微皺，抖開暗白發(fā)黃的信紙快速掃過幾眼，看完后只手將信遞到燭臺上付之一炬，這才走到桌前坐了下去。

霍雨浩，天國最年輕的攝政王。

笑紅塵把玩著一把彎柄匕首，沉吟片刻后：“來人?！?/p>

小廝急忙從屋外跑了進(jìn)來：“公子有何吩咐?”

“去采購這些東西，然后備馬。”笑紅塵將墨未干透的紙扔給了小廝，“我要去天國，一個時辰后出發(fā)?！?/p>

小廝連忙應(yīng)下，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笑紅塵又想起了什么，在另一張信紙上匆忙提筆寫了幾句，裝好后遞給退到一側(cè)的暗衛(wèi)：“即刻送去?！?/p>

暗衛(wèi)拱手，轉(zhuǎn)身消失于他視野中。

該變天了。笑紅塵望窗外，風(fēng)雪交加。

二、

抵到天國時，正好是臘月三十，除夕的日子。紅燈籠搭上柳絮雪，放眼望去逼人的要緊，如同徹骨寒里烈火焚盡長街，絕望又艷烈。

仿佛是提前窺見天國的末路。

笑紅塵腰間別著長劍和匕首，斗篷蓋住他大半張臉，只看得見輪廓分明的下頜和帶著點笑意的薄唇，可從這十之四五也可以判斷出來他相貌俊郎。

至少，絕對不只是清秀脫俗那么尋常。

又見他渾身上下穿戴無一不精致昂貴，惹得那些還未出閣的女兒家頻頻一步三回頭，笑紅塵卻連個眼神都未曾施舍，快馬加鞭直奔地方官府方向而去。

同一時刻，天國皇室也收到了笑紅塵入境的文書。

大臣們哄哄嚷嚷鬧作一團，只有最前方藍(lán)發(fā)墨衣的青年屹然不動，皇帝們被他們吵的頭疼， 揉了揉太陽穴后發(fā)了話 ：“霍愛卿，你說此事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理 ?”

一霎間，殿上靜得只聽見呼吸聲，所有人似乎都看向了那藍(lán)發(fā)青年，等著他開口 。

他抬頭宛如汪洋大海般的藍(lán)眼睛無辜又純潔， 剛似乎是在走神，此時皺了皺眉：“笑紅塵 ……不用管此人。”

這話一出，殿上瞬間又鬧開了來， 說出的話無一不是諷刺青年。

“為何?”皇帝總覺得青年未免有些自視甚高 。笑紅塵何許人也？月國神童，青衣郎君，精通機甲之術(shù)，成名甚久，若不是因為他在，天國早就發(fā)兵攻打月國了 。

就算是霍雨浩，大抵也只能拼個旗鼓相當(dāng)。

“他是來找我的?！被粲旰茡哿藫坌渥由系幕遥休^稚嫩的面容看起來軟弱可欺，可朝堂里里外外都知道， 這位主并不好惹，保不齊你咬了他一口，他讓你落得個尸骨無存都是極有可能的 。

皇帝一下子被哽住，他雖然知道霍雨浩不是天國人，可他同樣也不知道霍雨浩和笑紅塵有什么往來，友?亦或者，仇?

不敢過問也是真的。

皇帝自己掌控不了國家局面，滿心煩憂，愈發(fā)焦躁， 索性揮袍起身讓他們自行散朝。

霍雨浩出來時，看到的雪比來時又多積了一層。

這樣的光景，總讓他想到八年前那個要吃人的冬夜，母親握住他的手，在陰暗潮濕的柴房內(nèi)咽下的最后一口氣 ，從此將他孤零零一個人留在這世上。

他永遠(yuǎn)都記得，下人們的冷眼旁觀和嘲笑 ，大夫人的欺凌和侮辱，母親總是布滿疤痕的手。

還有……還有從出生起就沒見過面的父親，星國的戰(zhàn)神，戴浩。

他在不見光的柴房里哭了一夜，似乎要將所有眼淚流盡，親手掩葬了母親的尸骨。 墳上梨花怒放，死寂一般的白。

霍雨浩那時才明白，他太弱了。

弱的隨意一個人便可以踐踏他，如同踐踏螻蟻 。

幸好，幸好有人拉他出了深淵，他才得以看見如今河山大好。

霍雨浩拍了拍自己凍得發(fā)紅的臉頰，走下長階，迎面撞上熟人。

“大師兄，你怎么來了?”霍雨浩揉著撞的發(fā)疼的額頭， 滿是欣喜地看著穆貝貝。

“ 我來尋父親，小師弟，小雅他們在書院等你?！蹦仑愗悳厝岬靥婊粲旰迫嗔藭侯~頭 ，隨后便疾步往后宮走去。

而霍雨浩則隨便讓宮人為他牽了匹馬，一路絕塵離去。

三、

笑紅塵折了只白梅。

所有人都闔家團圓的日子，唯獨他還在異鄉(xiāng)，只能折枝白梅來與自己相伴。 祖父送了封書信過來譴責(zé)他，夢紅塵幾乎隔個時辰就來封信，搞得他啞然失笑。

不如去街市上轉(zhuǎn)轉(zhuǎn)，說不定還能見到些好玩兒的。

笑紅塵這樣想著，順手取過披風(fēng)喚上小廝，便走下樓往最熱鬧的地段去。

“小雅姐，今天不去街市嗎?” 霍雨浩看著站在梅樹下拈花的唐雅，擔(dān)憂的問了一句。

唐雅回頭朝他搖了搖頭，笑道：“你和冬兒他們?nèi)グ?。我手在書院里，別擔(dān)心啦?！?

她一身月白廣袖流云褶裙立在微涼的月光下，說不出的清麗動人，可眼神中透出的始終是絕望，讓霍雨浩生怕她會做傻事。

“別擔(dān)心，再怎么樣，這十幾年也算是過來了 ?！碧蒲胖讣馍晕⒂昧Γg碎片片花瓣，只留下淺淡的香氣縈繞在指尖，她抬頭看見一場寂靜無聲的大火，毀了唐門，也毀了她。

貝貝總說會過去，可到底怎么才能過去 ?

她一閉上眼就全是母親一刀被割斷喉嚨，家中仆人被盡數(shù)殺光，血流成河的模樣， 到底要怎么忘記 ?

唐雅不知道。

“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fù)盡，死生師友 ”唐雅喃喃自語，跌坐在院中石椅上，取過桌上的酒給自己灌了兩杯 。

她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書院大門跑去 。

“雨浩，我們?nèi)ツ沁吙纯础?”王冬兒拽著霍雨浩往密不透風(fēng)的河道邊走去，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擠到前面。

“ 你可當(dāng)心點?！睙o奈地拍了拍王冬兒的頭，霍雨浩這才看清河中央在做什么 。

衣香鬢垂影，美人殘月舞，好一出活色生香的美景 。游花船??！霍雨浩心頭略微發(fā)緊，要是唐家祖上那位知道自己陪冬兒看游花船， 不知道又要讓自己處理什么糟心事。

一陣后怕 ，霍雨浩拉住了王冬兒就往回走。

“雨浩！你做什么！”王東兒掙扎了幾下，待到了燈市，霍雨浩才把她放開。

“冬兒啊，那可是花船，要是被唐家祖上知道了，我就別想過安生日子了 。”扶著額頭，霍雨浩隨意往燈市內(nèi)一掃，卻在某一個方向停下了視線， 拉上王冬兒就向前奔去。

“雨浩?”王冬兒使勁的拽住了他的衣袍 。

霍雨浩堪堪停住 ，死死盯著前方，眼神里摻雜著不知名的情緒：“ 冬兒，笑紅塵長什么樣?”

“笑紅塵?”王冬兒二丈摸不到頭腦，“這你不應(yīng)該比我熟悉嗎 ?銀白發(fā)絲，妖異雙瞳，如泠泠雪松，氣質(zhì)最是孤傲 。”

“那前方的”，霍雨浩示意王冬兒向前看去，“是他嗎?”

什么?王冬兒順著霍雨浩視線一看 ，入目是用玉簪挽上的三千銀絲，眉目間平靜淡然，卻總帶了三分傲氣， 一只眼似暴雨來臨前天空深沉的幽藍(lán)，另一只卻如上好帝王翡翠的翠綠欲滴，薄唇總帶著淺淡笑意，此時他偏頭同他身邊小廝交談 ，笑意更是增了幾分，整個人光華奪目，令人移不開眼 。

王東兒楞了好一會兒，僵硬地轉(zhuǎn)頭回望霍雨浩 ：“是……是的吧，他比傳聞里……還要漂亮 ?！?/p>

霍雨浩再次抬頭去看傳聞里所說的“郎絕獨艷，世無其二 ”，笑紅塵似有所感，偏頭也向他看過來，目光在盛大煙火中交匯 。

一個心道不過如此，一個點頭甚覺有趣。

兩國最年輕一代交鋒，隔著新年喜慶，隔著熙攘人群，隔著漫天大雪 ，無聲的廝殺 。

笑紅塵維持著這個姿勢定定的站了好一會兒 ，然后朝霍雨浩走去。

簡陋的青石階被他走的雍容華貴 ，就似乎是在九天之上冰冷的圣殿，他就是其中的神，掌控一切，俯視眾生。

眾生蕓蕓，皆為螻蟻。

四、

霍雨浩坐在馬車上回想著燈市的場景 。

那人確實如傳聞中一般傲氣，五官更是無可挑剔，可偏偏長了一張讓人討厭的嘴 ：“攝政王，原來還是個黃毛小子，天國真的這般沒用?！?/p>

不說把人氣死，氣病確是極有可能。

只可惜惹上冬兒這個急躁的性子，他還沒拉住，冬兒就已經(jīng)劈頭蓋臉罵過去了：“再沒有還不是把你們星國打的和落水狗一樣 ，你不會真覺得星國可以卷土重來吧？癡人說夢 。”

可笑紅塵毫不在意，唇邊依舊掛著笑，連看都沒看王冬兒一眼 ，俯下身子在霍雨浩耳邊留下一句來日方長就拂袖而去。

霍雨浩每每想到這兒就只能長嘆，耳邊似乎還殘留著那人 低沉的笑聲 ，打在耳廓旁的熱氣 ，他本來還想套會兒話的 ，結(jié)果……不盡人意 。

“王爺，書院到了。” 一陣馬歇頓蹄，馬車穩(wěn)穩(wěn)停了下來， 他撩開簾子跳下去，伸手去扶王冬兒。

“雨浩，掌院先生說過，今晚書院要來客人，我們快些走吧！”

霍雨浩被王冬兒拽著小跑起來，什么客人?他壓根不知道，不會都瞞著他吧? 難不成又是哪戶人家的好女兒 ?

一想到這兒，霍雨浩恨不得立馬掉頭就跑。

直到跑到書院正廳，廳前兩盞曳地流蘇松霧騰云長明燈依舊點著，廳內(nèi)傳來一陣推杯換盞的笑語聲，似乎夾雜有女兒家銀鈴般的清脆歡笑， 他略微定了定心神，這才推門進(jìn)去。

“ 雨浩”，軒梓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攬著往桌上的帶，“這是蕭蕭，你們認(rèn)識認(rèn)識?！?/p>

蕭蕭。

霍雨浩下意識重復(fù)了一遍，看向?qū)γ媲尚毁獾那嘁律倥?，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帶著細(xì)碎笑意，眼瞳是蛇類常見的碧綠色，卻沒有蛇的陰冷和狠毒， 讓人只覺溫柔纏綿，鵝蛋臉精致小巧，一對柳葉眉顯得嬌弱動人，靈蛇髻上別一只攢珠百合雙花紋銀釧，直覺靈氣逼人 。

她輕笑開口，如銀鈴悅耳：“ 我叫蕭蕭， 苗疆圣女。 你是，霍雨浩?”

“ 嗯，不知你來有何貴干?” 霍雨浩正襟危坐，氣氛一下子肅穆起來，可蕭蕭被他這幅模樣逗得直發(fā)笑。

“ 我說你啊，能不能稍微有點兒孩子氣?！彼唤?jīng)心的給自己夾了筷子菜，“唐門，好像已經(jīng)不在了，對吧 ?”

一聽到“唐門”兩個字，所有人都變得異常敏感 ，一桌人齊齊看向她，霍雨浩面色 極為不善，王冬兒摸上了腰間匕首，就連軒梓文的神色都變得古怪 。

“我母親，是之前唐門的少主，她因與我父親的私情而一直覺得愧對唐門?！?蕭蕭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讓人看不清其中閃動的情緒，“她兩個月前逝世，離去時一直要我回來加入唐門。”

“你說你母親是唐門的人，信物可有?”王冬兒伸手到她面前，蕭蕭似早有準(zhǔn)備，從懷里掏出一塊令牌放到王冬兒手心里，王冬兒接過仔細(xì)檢查了一番，沖霍雨浩點了點頭。

霍雨浩這才松了口氣 ，與軒梓文對視了一眼， 正聲道：“ 這得請示現(xiàn)任唐門門主?！?/p>

“唐門還在嗎 ?”蕭蕭復(fù)抬起頭，笑的直晃人心神 ，“那真是太好了?！?/p>

“ 我去叫小雅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蓖醵瑑号d沖沖的轉(zhuǎn)身向門外跑去，卻被軒梓文一臉欲言又止的叫住。

“冬兒，不用去了 ?！?/p>

“小雅她，離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