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在寇懷面前轉(zhuǎn)動地理室的銀色星球儀，沒讓星球停止轉(zhuǎn)動，手指不斷落在弧面，這是一個星球，大海和陸地都在交換顏色，地點的字都濛了一樣看不見，我說，小懷，你說停我就停，我戳出一個地方，你長大了要你去看一下，他用禮貌說法講我很閒，接著很乖地說停，指尖落在，全世界最高的山，時常雪崩之地，水質(zhì)很好，即使危險也有人在附近開酒店。他說是一個很好的地方，科技進步了，不用步行上山，也能到山頂俯瞰整個地方，但他會試著爬山挑戰(zhàn)，說哥哥也應(yīng)該一起去，我推辭了他，隨便說江琴交給我的工作太多了。他認為是一個借口，他覺得哥哥口中有太多的謊言（當然，是用他禮貌得不令人生氣的奇怪話術(shù)）。他說應(yīng)該去改變未來，不能總是想復仇的事，那個人已經(jīng)得了他的果，事情已經(jīng)完結(jié)了，要記住歷史的錯誤但不能被囿于原地，過去的會過去，要追尋和宣講正義，為還留下的人努力——我說我不要，就像在個神父面前拒絕懺悔。

　　閉嘴，閉嘴。

　　真想找霖喝一杯特大的魔王，可惜他不喝酒，也不愿意亂序。

　　一種孤獨的感覺在夜晚——永遠是夜晚——緊緊抓住我，在地上升起一條條藤蔓荊棘嵌進皮，夢將我殺死，將我的呼吸奪去，將我的背脊紋上刺青，大寫的字寫著無能。我抱緊雙臂像急凍睡眠前般自言自語。他們都離開了我。我是正確的，他們是錯誤的。我會做到的，因為我比任何人都完美，有天賦，到時候他們就會明白，他們吃下的牛肉是嘔吐物的味道1。我承認有一點偏執(zhí)，可現(xiàn)實是不能簡單被欺瞞。我裂開歡笑的牙舌，開揚地笑了起來。我準備把那些罪有應(yīng)得卻在虛偽行事的人釘在墻上，還要告訴學生們，別吧，別做一個世俗的人被他人定義自己路向，活成他人的人生呀，想傾盡所有不知不覺地告訴他們這點，讓他們告訴下一代。你說，你說，憑什么自由不能活到最后呢，成為成人就注定了是虛偽的過程嗎，保護自己就注定傷害他人嗎，那可真罪惡，墮落呀。

　　轉(zhuǎn)眼間又想起一個3度的冬天，記憶凍在腦海，很長很長的走廊，橫過去的課室窗都起了白色的霧，學生們因無聊在經(jīng)過走廊時用手指寫下了話語，六樓的走廊一天能有三百個學生經(jīng)過，所以成了一塊大的透明字寫字板，抹窗的校工一定覺得很好笑吧，上面有丑陋的畫，愛的宣言，無聊的片語，名字，背書內(nèi)容，流行潮語……哼，無聊鬼，我也在群字的邊端寫了一個，“寫夠了吧，你們這班欠打的小鬼，再寫要收費嘍”，后來又有人寫了一個針著我，“呿，老師～你不是也寫了嗎，一起被打？”。搞笑、喧鬧又難忘的超現(xiàn)實，像巨大的影子將我比下去，望塵莫及，我也沒想到自己有這么正派，那股正氣卻又比不上小懷，變成了半邪半正，彷佛做怪物去制裁怪物2，又彷佛做孤勇的唐吉軻德，一個看清楚現(xiàn)實的唐吉軻德，低調(diào)潛行挑戰(zhàn)荒謬，其實寇懷那本翻到爛的唐吉軻德已經(jīng)被我丟到垃圾筒了，他不知道以為不小心弄丟，后來他又買了一本，真好笑呢…

　　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我停留在此，我對中央雕像如此輕聲低道，風吹遠了音色。

　　我好孤獨呀，上帝……希望別在看見光明之前，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