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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胤禛處理完宮務,難得有些閑暇時光,他見外面天光正好,便起了興致,要去御花園閑逛一番。
蘇培盛不敢阻攔,只能將皇帝的墨色大氅給他披上,又熱了手爐、帶了一件備用的厚衣裳,陪著興致突起的皇帝陛下在這隆冬臘月去逛御花園。
胤禛剛走進御花園,正要往延輝閣登高望遠,隱隱聽到一陣還不錯的簫聲。
他一愣,宮中似乎沒有嬪妃善于吹簫,南府樂伎也不敢在御花園演練技藝,這吹簫之人是誰?
他細細聽去,這人吹的,似乎是《杏花天影》。
“何處玉簫天似水,瓊花一夜白如冰,綠絲低拂鴛鴦浦,想桃葉,當時喚渡。又將愁眼與春風,待去,倚欄橈更少駐。金陵路,鶯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滿汀芳草不成歸,日暮,更移舟,向甚處?”
胤禛喃喃自語,蘇培盛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心中暗忖,不知這吹簫之人容貌如何,這宮中是否又要有人一飛沖天了?
“蘇培盛,你覺得這簫聲如何?”胤禛沉默良久,在以簫聲為背景下,突然出聲問蘇培盛。
蘇培盛一愣,拿捏了分寸,輕聲道:“奴才不懂品樂,雖然覺得這簫聲不錯,但……和純元皇后相比,還是差了一些的。”不管如何,只要搬出純元皇后,基本就是安全。
胤禛似感慨似無奈地點點頭,“自從純元皇后去世后,朕確實許久不曾聽人吹簫了?!彼m是離蘇培盛不遠,那聲音卻是渺渺如從天際間傳來,極是飄忽。
蘇培盛看他面色便是一愣,不明白皇帝說這一番話是懷念感慨,還是在敘事這幾年的生活。他總覺得,自從貴妃進宮以后,皇上提起純元皇后的日子都少了,今日再提,蘇培盛竟然聽出幾分感慨、幾分釋然。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難道……時隔多年皇上終于放下了?
若是當真如此,倒是一件好事。蘇培盛暗道,皇上總放不下純元皇后,其實也是傷己傷人啊。
“走吧,朕突然又想念弘曜了,也不知道他今日乖不乖,貴妃那里有沒有擺飯,朕去蹭口好吃的?!?/p>
說罷,不再理會那簫聲,轉(zhuǎn)身往承乾宮而去,沒有半點留戀。
蘇培盛臨走之前,回首往簫聲傳來處看了一眼,一片枯枝綠松之間,隱約可見一名穿著杏色衣衫的女子身影,單薄纖巧,正背對著他們這邊,專注吹簫。
看那女子打扮,似乎也是宮里哪位小主。蘇培盛只覺得眼生,憑他的眼力,竟然半點看不出那背影屬于哪位嬪妃。
不管是誰,在這大冬天里吹杏花,就好似她為了展示自己纖巧的身形而不穿大氅一般不合時節(jié)。難怪皇上連去看一看的興致都沒有,這般刻意,皇上已經(jīng)在余答應那里見識過了,再來一個,就落了俗套了。
一切想法不過一瞬之間,蘇培盛很快回過頭,追著胤禛的腳步而去。
胤禛走至承乾宮陵容的寢殿,就見陵容正滿面溫婉笑容的逗弄著床榻上的弘曜。
他怔怔地站在外間看了良久,突然綻放一抹燦爛笑容,跨步而進,“從外面就聽到你們娘兒倆的笑聲,有什么高興事,跟朕也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