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瑤橫豎睡不著,覺得這事兒肯定要查,還要落水的事,中毒的事,任瑤不相信皇帝不知道。
索性把事情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歸結(jié)出來幾個疑點:一,老虎追他們之前有個聲音,二,那個聲音的主人還扔了東西出來,三,誰打死的老虎。
任瑤很肯定,老虎死之前救兵誰都沒來,她在水中,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下午時分,出于禮數(shù),滿臉寫的“不情愿”幾個大字的五公主來了,同六皇子一起。
任瑤在現(xiàn)實中是第一次見六皇子,從前夢見過。
正發(fā)愁無聊,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有兩個人過來陪她說話,其中一個是老冤家,另一個是夢中故人,想想會好玩的。
這次可要收斂一點,一會兒像安樂縣主一樣氣走了可不好。
先進門的是五公主,她開口就問:“七皇妹可好些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來了。
六皇子緊隨其后,他離任瑤較遠(yuǎn),基本上就是站在門邊問候:“七皇妹如何了?這兒不比宮里,沒想到會有此等事,不曾帶什么過來,七皇妹見諒?!?/p>
二人兩番話語,高下立判。
若真輪起來,這種話誰都能說,只是想不想。本來五公主和她關(guān)系不好,能看看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反倒六皇子與七公主無冤無仇,兩人過年才說得上幾句話,客氣才好。
任瑤依舊躺在床頭,順著六皇子的話往下講:“是呢,連個凳子椅子都沒有,辛苦皇兄皇姐站著了?!?/p>
“不妨事。”
五公主掃視一圈,問:“七皇妹這兒沒有椅子也就算了,怎么伺候的人都不知去向了?”
“噢,我讓她們?nèi)ネ媪??!?/p>
五公主自覺無趣,又不能吵架,任瑤尚在病中,這一吵架拌嘴一傳出去,她辛苦呵護的名聲也就沒了。況且……任瑤出事,她也逃不過去,想到這一層,五公主馬上就想離開。
話都沒說兩句也就轉(zhuǎn)身離開,甚至比來時更快,好像后面有什么東西追她。
五公主一走,六皇子也不好待下來,于是也向任瑤告辭。
無聊又彌漫在空氣中,任瑤不知道五公主今天怎么沒說兩句就跑了,難道是因為上次的事兒吃虧了?不應(yīng)該啊,她知道背書那樣,也不像不高興的。
肆意亂想,她是不是應(yīng)該把本性暴露出來了,若旁人問起,只說自己是在病中想明白了。
但是,這場病還不夠大,應(yīng)該再猛烈些,晚上出趟門,感個冒應(yīng)該可以,看這兒的醫(yī)療水平,任瑤自認(rèn)為感冒能治,能好。
所以,任瑤等到晚上穿了薄薄一層披星戴月溜到了胥陽州處。
還是硬撐著下地,先前的奔跑躲避讓任瑤覺得是肌肉拉傷了,渾身酸疼用不上勁,可任瑤想病得再大些這是個好機會,不能讓它錯失。
畢竟一開始任瑤忽略了古代一般迷信鬼神生怕自己露餡,不然應(yīng)該落水好了之后就做自己,問就是夢到點東西,想通了。
當(dāng)然,任瑤過來沒有瞞過胥陽州的侍從,畢竟口就那一個,還有人守著。
胥陽州此刻正批衣坐在櫻桃木雕花羅漢床上,面前是一張小巧的櫻桃木束腰高腿方桌,橫平豎直疏落簡樸。
胥陽州正俯身桌上奮筆疾書寫什么,聽到腳步聲習(xí)慣性抬頭望去,見是任瑤還有些驚訝不過很快掩蓋回去,站起來準(zhǔn)備行禮笑道:“殿下漏夜前來,有失遠(yuǎn)迎。”
“你快別行禮了,大家都一樣,好不容易休息會兒,我來了再影響你休息可不好了?!?/p>
胥陽州沒聽,還是躬身行禮才坐下。擱好筆疑問:“殿下可好些了?此時過來可有要事?”
“啊,沒什么,太無聊了?!比维幁h(huán)視四周,見沒有椅子凳子,自己又忒累,說完一句轉(zhuǎn)到門口讓侍從幫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出來。
侍從找到后,任瑤準(zhǔn)備道謝乍想起維持人設(shè),于是只點點頭讓侍從搬到屋里。
任瑤坐在胥陽州斜對角,她自認(rèn)為擋別人的亮兒不太好,要坐在正對面,四目對視還尷尬。
任瑤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姿勢很豪放,一來她把胥陽州當(dāng)做孩子看待,畢竟他沒多大,也就比自己大上五歲,二來她實在很累,這從她帳篷里走到胥陽州帳篷都三步一喘,五步一停,三則這是她僅有不多可以隨便的機會,胥陽州又不熟悉她,不會發(fā)現(xiàn)不對,現(xiàn)在還是該維持人設(shè),沒到說改變的時候。
任瑤先開口問:“怎么樣,好點沒?!?/p>
“蒙殿下厚愛,一切都好?!?/p>
“嘖,說點正經(jīng)的,我好不容易溜出來找你玩,你和我打官腔就沒意思了?!?/p>
胥陽州聽見這話低聲笑出來,他聲音很好聽,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兒是已經(jīng)過了變聲期,聲音變得成熟低沉的。
任瑤就是個顏控,聲控,手控……具體來說,她其實喜歡好看的好聽的好玩的,簡稱好色。
“錢太醫(yī)說只是勞累過度,點幾支安神香安眠就好?!比维幝牫鰜眈汴栔菰捳Z里壓抑著笑。
她沒有在意,畢竟能把人逗笑也算一種本領(lǐng)不是,何況胥陽州聲音還不賴。聽聲音好聽的罵臟話都是一種享受。
任瑤正色道:“別顧著笑,老虎追我們之前我聽到有人說話,你聽到了嗎?”
胥陽州適當(dāng)止住笑聲,調(diào)侃她一句:“殿下坊間傳言不假——果真瀟灑。”才回過來說正經(jīng)問題:“我聽見了,他應(yīng)該是他國之人。”
任瑤毫不掩飾的驚訝差點讓胥陽州又笑出來:“誒,你怎么聽出來的?當(dāng)時情況那么緊急?!?/p>
“他有口音?!?/p>
任瑤白了胥陽州一眼,胥陽州接著說:“話語頓挫有節(jié)奏,語速快。我猜是鮮卑的?!?/p>
胥陽州的話搞得任瑤一臉懵:“What's up !你怎么聽出來的?”
胥陽州忽略了第一句的語氣詞也沒有多問,直接回答第二個問題:“鮮卑語語速快音節(jié)多,說國語有些特點也不奇怪了?!?/p>
胥陽州拿起桌上白紙給任瑤看,一本正經(jīng)同任瑤分析:“此事不止是要你我二人之命如此簡單,恐怕有更大陰謀,我已準(zhǔn)備修書一封,希望近日多加防范?!?/p>
任瑤更加迷茫:“寫信,寫給誰,寫什么呢?”
“謝耀,謝將軍與我多年發(fā)小,如今正隨其父駐守北關(guān)?,F(xiàn)在這個局勢,鮮卑人潛入大內(nèi)意圖置皇家公主于死地,欲戰(zhàn)之意初顯端倪?!?/p>
胥陽州也是憋得緊了,才逮住任瑤一頓輸出,平日侍從聽不太懂他說的話,不,是根本就不聽,無論自己說什么都只會:“對對對,公子大才”,而書房的先生,若輪到兵事,恐怕又引起一場全書房的辯論,實在無需如此。
更何況,不是胥陽州瞧不起任瑤,而是覺得任瑤年幼,就是把這話說出去了,她年幼旁人也不會信多少,自己說說也無妨,權(quán)當(dāng)傾訴了。
一個說的認(rèn)真,分析局勢旁征博引,甚至用筆在紙上畫圖試圖講解清楚,另一個聽的,果然開始認(rèn)真后面逐漸走神,反倒盯著別人眼睛去看了。
任瑤少有感到聽人說話也能這么無聊,上次還是在物理課和化學(xué)課。
二人討論的熱火朝天,任瑤雖然走神,但還是給予胥陽州尊重,不斷發(fā)表自己的見解,于是胥陽州越說越起勁,任瑤反而聽進去了,這有利于她掌握這個世界的信息,胥陽州這人能處,有話他是真說。
半個時辰,還是任瑤感覺實在太晚,匆匆忙忙出來的。
臨走前胥陽州還試圖挽留,見狀無有轉(zhuǎn)機又說:“與殿下今日談?wù)摵〞沉芾?,不知在書房時,殿下可否賞臉,每日御花園涼亭中閑聊上半柱香?”
話到這份上,任瑤可算是看出來,胥陽州是憋的太狠了,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表達他自己的見解,正巧今日自己也很高興,如果沒有老虎那一檔子事兒的話。
自己也想給胥陽州說說平等自由,胥陽州一看日后就是要入拜相封侯的大官,他若是認(rèn)為萬民平等,想必百姓也會過得好點。
胥陽州見任瑤沒有立刻答應(yīng),連忙往回找補,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唐突了:“是我唐突殿下了,殿下若為名譽考慮,大可拒絕?!?/p>
“不不不,我正準(zhǔn)備答應(yīng),那就這么說好了!”任瑤說完踩著圓場步就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