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雪

宮門外。

　　海棠在外等候多時。看到陳諾出來忙迎了上去。

　　此刻雨停了，天空已是破曉。

　　陳諾將賀涵的骨灰一路帶到了賀老太君屋內(nèi)。

　　老太君輕輕擦拭壇子。垂暮的眼睛含著眼淚，轉(zhuǎn)頭看向陳諾，她紅腫的眼窩卻透露堅定的恨意。

　　見她如此老太君屏退所有人，屋子里只剩她和陳諾

　　“明日便要下葬了吧?！崩咸儐査?/p>

　　“是?！?/p>

　　“那你吶，出殯后，你吶，當(dāng)真要向著朝廷，向皇上報仇不可。你當(dāng)真就那么信那送信之人。”

　　“不論我信與不信，他不在了，離開我身邊了。我現(xiàn)在只感到錐心的痛，像千萬只蜂蟄過般刺痛。這痛便是恨意，是我現(xiàn)在活著意義。他的死有那么多疑點，我要查清楚，他到底是誰害他。”陳諾淚眼婆娑哽咽道。

　　“涵兒果真，果真是了解你的，昨日涵兒的同僚送來這個竹筒，你看看里面的內(nèi)容。”

　　陳諾打開竹筒，看著竹筒里的的和離書，和一張絕別信：

　　“諾兒，初見你時，縱馬瀟灑的你，讓我見到除了娉婷裊娜女子的颯爽。那年你通過女子軍備考試入到我的營里，我忍不住的欣喜。看著你害羞總是偷偷藏到軍隊里往后排磨蹭，個子矮小的你卻總被營長提到前面，尋營時總能一眼就看到你，看到你無奈窘迫，又覺得你好笑又可愛。你第一次上陣殺敵前，英國公曾找我，希望我在戰(zhàn)場上多照顧你個小不點，我一路護(hù)著你，最擔(dān)心有敵軍誤傷你?！Z兒，我不希望你為我復(fù)仇，可是以你的性格必然不會聽我的，嫁給我這么多年，你無時無刻不在拘謹(jǐn)自己，我提前將和離書寫好，你若想做，就放手去做吧?！?/p>

　　元都開國以來，曾有女子是做戰(zhàn)先鋒，后來這女子成了元都開國功臣，還獲得開國皇帝的青睞做了皇后，從那以后，元都便有法律，元都女子通過騎射，兵法，比武，三輪筆試就可以到軍營當(dāng)兵。但有一條，成親為婦者不能為兵。

　　這條律令早已被人所遺忘，但凡女子沒有不渴望嫁人的，這條律令也是在限制女子。

　　開國近百年間，除了那位開國皇后，也僅有三位奇女子通過了驗試，坐在陳諾面前的賀老太君便是其中一位，而她是第四位，通過試驗時年僅15歲。她在軍營吃了5年苦，不僅要同男兵一樣強度的訓(xùn)練，而且上陣殺敵卻要沖在前面。若是沒有賀涵的照顧，怕是早已消失在敵軍的刀刃下。

　　“你可下定了決心。我不攔你，我老了，看厭了這謀權(quán)爭奪，只是萬事小心，云之和安寧不能再沒了娘。”賀老太君起身負(fù)背離開。

　　話音余耳，可此事再無回旋余地了。

　　發(fā)喪當(dāng)日。

　　賀府門庭冷落，今日辦喪也不曾同任何人說起。

　　賀老太君親手將賀涵的骨灰放入棺材，賀府上下陷入悲鳴。

　　喪葬過后，陳諾進(jìn)宮聽旨，賀涵被追封護(hù)國大將軍，朝堂之上，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賀涵在攻打北狄時沒有戰(zhàn)功，反而有通敵的嫌疑。

　　“陳諾，領(lǐng)旨，謝主隆恩?！?/p>

　　“陳諾，逝者已逝，節(jié)哀順變。無事便退朝吧?！鳖~皇上正欲退朝，卻聽到清脆而亮的聲音響起。

　　“臣女，有事啟奏?！?/p>

　　正當(dāng)眾人疑惑之際，陳諾又說到“臣女，十五歲時，通過兵測試驗，在軍營五年，任騎兵督尉，現(xiàn)陳諾請命官復(fù)原職?！?/p>

　　朝堂嘩然議論紛紛，有人非議，“將軍夫人怕不是忘了，我朝開國以來，律法允許女子為兵，但嫁為人婦的，就應(yīng)該好好在家相夫教子?！?/p>

　　“你雖然成了寡婦，可這元都朝，也沒有先例讓一個寡婦來當(dāng)將軍的吧?！闭f話之人是左將軍魏遠(yuǎn)，魏遠(yuǎn)16歲入軍營，與陳諾是同期入的軍營。

　　“陳諾本朝有律令，朕也不能隨便為你來這個先例呀?！?/p>

　　“皇上，臣女在喪禮之前收到了賀將軍的和離書，所以臣女是依舊有資格再入軍營的。”

　　白公公將和離書呈給皇上。

　　元昊將和離書打開，里面還放著前幾日賜給陳諾的玉牌，想不到今日便用上了。元昊注視著陳諾，若有所思，和離書是賀涵提前備下的，但凡賀涵送來的家書，他都會查看，今日陳諾要入軍營的態(tài)度甚是堅決，莫非陳諾起疑。

　　就在剛才一個小太監(jiān)在白公公耳邊說了幾句話，白閭神色一變，走到元昊身邊低聲耳語。元昊眉眼一皺眼里滿是怒氣。

　　“這件事朕會考慮，今日退朝?！?/p>

　　未等眾臣告退，元昊就先一步離去。

　　一路快步到，麗芙殿。

　　“麗娘可有傷著身子。”元昊焦急的查看麗妃，深怕她有什么地方傷著。

　　“皇上，臣妾無礙，只是有些動了胎氣，太醫(yī)來看過了，開了藥了?！丙愬槃菘窟M(jìn)元昊懷里，紅棕色的頭發(fā)高挺的鼻梁，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著甚是妖異。

　　“陳婉兒個賤人，根本不配當(dāng)這個皇后，你懷著孩子竟然敢推你，朕今日非要殺了他不可?！?/p>

　　“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摔的，和姐姐無關(guān)的。你莫要怪她…”

　　“麗娘，你不用替她求情，他就是一個毒婦，你乖乖的修養(yǎng)，朕替你討回公道?！?/p>

　　離開麗芙殿元昊又去了皇后的宮殿。

　　“陳婉兒，你好大的膽子?！?/p>

　　“呦，皇上還有空來我這兒，這是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陳婉兒坐在梳妝臺前將面具重新戴在臉上。

　　“陳婉兒，我說過，你要膽敢碰麗娘一下，朕要了你的命。”

　　“呵呵呵，那你拿去呀，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卻還貪戀人間美色，就不擔(dān)心要了你的老命?！?/p>

　　“你當(dāng)真以為朕不敢殺你?！?/p>

　　元昊掐在陳婉兒脖子上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陳婉兒任由他掐著，去不曾反抗。

　　元昊的手漸漸松開，滿眼猩紅，發(fā)狠的盯著陳婉兒。

　　“皇上何須憐惜，今日就是讓我命絕于此，又何妨。”

　　“咳咳咳咳，你這賤人，不過仗著英國公手上的二十萬兵馬，朕就動不得你，英國公早晚會有駕鶴西去的一天，朕看你能撐幾時?！?/p>

　　“呵呵呵，皇上萬歲，您就因為麗妃一只愛犬死了，就毀我容貌，這些年但凡是麗妃出事你都怪罪于我，元昊，我告訴你，你們要和我斗，那就不要停。”

　　元昊聽到此話，惱羞成怒，上前就是一巴掌，陳婉兒被打倒在地，面具打翻后露出的半張皺皺巴巴的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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