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也不是問句，不需要他開口回答，他也就沒再說什么，料理了事情的后續(xù)，率先離開陳宅，幾個徒弟跟在后頭。

　　路上墨燃問起，楚晚寧言簡意賅地和他敘述陳員外一家因為利益害死了一位姑娘的性命。

　　蘇棠然回了死生之巔就前去戒律庭領罰，反正他身體的痛覺神經早就壞死不知多少年了，兩百鐵棍就跟鬧著玩似的。

　　倒是不明所以的眾人看他挨了兩百棍鮮血淋漓一聲不吭，心底涌出敬佩。

　　禁足兩月期間，師尊，師昧和薛蒙都來看過他。

　　唯獨墨燃沒有。

　　因為墨燃的記憶里沒有他，心底根本沒把他當師兄。

　　他突然有些想念他的小師弟。那個重生前的，看見他會高興地笑起來，會叫他一塊下山游玩，會分他一壺酒，叫他師兄的那個小師弟。

　　不是現在這個歷遍腥風血雨的人界帝君踏仙君，俊秀親切的面容下潛藏著冷漠的墨微雨。

　　有時候失了那段記憶，可能就真的不是那個人了。

　　禁足兩月對正常人來說可能十分無聊，對有馬甲的蘇棠然來說那都不是事兒。

　　正好閑著，百曉生在天機閣取出本體新做出的浮空令，令牌停在半空，變化出一道光門，他領著小孩們走進去，便到了浮空山山腳。

　　山上布置了凈化結界，空氣清新，環(huán)境舒適，山石崢嶸，草木茂盛，郁郁蔥蔥，鳥雀在樹梢間跳著，繁花錦簇里蝴蝶翩翩而過，松鼠抱著幾枚松果藏在松林深處。

　　走到半山腰的湖泊，日光下海妖正懶懶癱在水里，柔順的墨發(fā)低垂似湖里的藻荇，眉眼間輕風拂過一湖水，泛起微瀾，水色瀲滟。冰藍色眼眸聽到響動睜開看過來，似繁星照夜，清夢未醒，又悠悠然眼睛一閉，睡了回去。

　　百曉生：“…………”

　　就無語，很無語。

　　當初那第一個和海妖說話的小女孩就是百九。百曉生對她說道：“看，那個吃了睡，睡了吃，豬都比他勤快的，就是你要見的人?！?/p>

　　百九：“…………”

　　她走到湖泊邊坐下，手上牽起海妖的水墨色長發(fā)，拿出口袋里找百曉生要的珍珠發(fā)卡，開始編辮子，絮絮叨叨地說道：“首先，魂歸大人，很感謝你救了我們，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和我們說，我們會盡力去做的。”

　　邊上的幾小只繃著一張肅穆的小臉，用力地點了點頭，以認證百九話語的真實性。

　　“雖然我們可能也幫不上什么忙，”小姑娘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從她帶過來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大堆小東西：貝殼，海螺，糖塊，干花，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漂亮石頭：“這些，是我們送給你的?！?/p>

　　海妖在溫暖舒適的日光下閉著眼睛，半夢半醒間，懶懶散散地應道：“嗯。”

　　語氣帶著微微地沙啞，有些敷衍的意味。

　　也不知道聽沒聽清。

　　浮空山上的景色很美，日出江花茶蘼，漫山遍野紅，春來柳拂，湖水青藍。

　　暖風吹過百九的頭發(fā)，她閉上眼睛。

　　她知道那些過往的傷疤再如何粉飾也無法消失。她曾經無比憎惡地注視這人世間，詛咒著一切毀滅。

　　但她想，總歸在最疼的時候，有人給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