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又急又快，玫貴人腹中的孩子等不到十個(gè)月，就想出來見世。

蘇明月晨起梳妝，她今日一身天水碧宮裝，只以絲線在衣衫上化出山水花蝶。

閣里靜極了，只能聽到盆內(nèi)紅籮炭清脆的燃燒聲。

可心急急進(jìn)來稟報(bào)，急得聲音都變調(diào)了：“娘娘，玫貴人已經(jīng)生了！”

蘇明月問道：“是皇子還是公主？”她沒覺得孩子提前一個(gè)月出生有什么問題，玫貴人這胎最開始懷得時(shí)候就不太安穩(wěn)，能挺到九個(gè)月都不容易。

可心說不上話來，囁嚅了半天，擠出一句，“孩子生下來就沒了?！?/p>

蘇明月的笑意淡了一些：“宮里的孩子是要難生些?！?/p>

玫貴人驟然喪女，除了她自己無助悲切的哭聲不?；厥幵谟篮蛯m，連太后也跟著傷心了一場。

皇后讓玫貴人待在永和宮內(nèi)坐月子補(bǔ)養(yǎng)身體，不許她走動(dòng)見風(fēng)，也不許旁人來打擾玫貴人休養(yǎng)，怕提起去了的小公主，惹得玫貴人又要傷心。

然而，宮中人心浮動(dòng)。

慧貴妃帶頭議論，言及是玫貴人驕奢享福太過，才折了孩子的陽壽。

皇帝貌似也聽信了這個(gè)說話，再未踏足永和宮一步。太后幾度欲問皇帝玫貴人死胎之事，皇帝也不過糊了幾句，便過去了。

當(dāng)晚同在的皇后、嫻妃也三緘其口，實(shí)在被逼的沒法子，也都是異口同聲說“小公主命薄，一出生就沒了氣息?！?/p>

蘇明月一開始也未起疑，直到玫貴人喪女的半月后。

可能是因?yàn)樾聠室慌?，弘歷這些天一直郁郁寡歡，唯有看到健康活潑的永璋時(shí)，那點(diǎn)郁氣才會稍稍散去。

弘歷一遍一遍地抄寫著《往生咒》，蘇明月有些詫異，失去一個(gè)孩子對他來說竟是如此難受么。

她卷起衣袖，研磨起墨汁，“皇上親手抄錄《往生咒》為小公主超度，也希望小公主能安心前往極樂世界?！?/p>

弘歷靜默地吁出一口氣，正要提筆再寫，只聽外頭兩聲叩門聲響，卻是李玉在外頭問詢，永和宮玫貴人送了幾個(gè)物件請圣上過目。

自從王欽被趕出宮后，就由他接任養(yǎng)心殿太監(jiān)總管的位置。他長相斯文俊秀，善觀人眉眼，可比王欽能干多了。

弘歷猶豫片刻，還是讓人將東西拿進(jìn)來。

那時(shí)一疊嬰兒衣裳。玫貴人怕自己的孩子在極樂世界受寒，想請皇帝把自己親手做的給小公主穿的衣裳，連同《往生咒》一同焚化。

永和宮內(nèi)，白蕊姬一把一把撒著能通竅辟穢，開郁豁痰的蘇合香。

可是心氣郁結(jié)，豈是一把蘇合香能解的。

塵封的大門，被打開一角，白蕊姬有些不適應(yīng)突如其來的陽光，忍不住瞇了瞇眼。

“怎么樣？”白蕊姬一見來人，就撲了過去，“皇上有沒有收下我的東西？”

小貴子擦著眼淚嗚咽道：“奴才不辱使命，皇上收下了?！?/p>

白蕊姬松了口氣，“收了就好、收了極好！”

她沒了孩子以后，皇上一次也沒來探望過。白蕊姬不得不打起精神，勾起皇帝對她的眷顧。

現(xiàn)在皇帝肯收下她的東西，就代表她還有出去重見天日的希望，沒有什么比這個(gè)更好的消息了。